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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治愈力量——论叙事疗法在高中生心理辅导中的运用

                                                        引言

我是常常听学生诉说故事的人,我是一名心理老师。聆听学生诉说故事的过程,就是我发现问题的过程。在每个50分钟里,我要与他们一起经历困惑,找到“出路”。因此,每次心理辅导完,我都需要一段时间放空自己,让自己准备好聆听下一个故事。

由于时间的关系,得到我们单独心理辅导机会的学生是有限的。但一方面他们告诉我:“我好难才约到你。”另一方面,他们也可能会花上一段时间试探你的可靠性和专业性。这种“试探”耗费了大量的咨询时间,也延长了疗程。有没有一种心理辅导的疗法,它既能让心理咨询师在辅导过程中放下“算计”、“分析”、“解决问题”这些过于理性、僵化的想法,又能让学生放下防备,全身心地投入到辅导过程,提高心理辅导的成效呢?一次机缘巧合,我与广州市教育科学研究所的郑春晖老师在一次团体辅导活动中交流,她推荐给我一本书——《故事的疗愈力量》,这本书让我深入了解“叙事疗法”,也为我在心理辅导中遇到的困惑提供了解决之道。

 

一、叙事疗法与高中生心理特点的适应性分析

叙事疗法,通俗地讲就是故事治疗,这种疗法是后现代心理治疗学派提出的。这种治疗方法一改传统心理治疗的世界观与治疗方式,既不分析也不诊断,从来访者叙述、分享自己的故事中找到治疗的切入点。来访者从叙述故事的过程中理解自己,并重新发现生命的意义,而生命的改变就在其中[1]叙事疗法已成为应用广泛的现代心理治疗技术,具有操作性强,效果显著等特点,具有较高的推广价值。从前人的研究结果看,叙事疗法的特点非常适合青少年的心理特点,这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1、从高中生的自我评价意识发展的成熟度分析

高中生的自我评价指他们对自身的思想、能力、水平等方面所做的评价,是与他们认识能力发展相关的一种自我意识的表现。这种自我评价的能力在青年初期——高中阶段才开始成熟,表现为高中生逐渐学会较为全面、客观、辩证地看待自己、分析自己;他们经常对自己的整个心理面貌进行估量,能认识到自己较稳定的个性心理品质。

叙事疗法与过去心理治疗最大的不同就是,传统的心理疗法的治疗师一般把自己标定为客观的观察着,能够寻找来访者身上的问题,并作出权威的诊断,使用心理教育、建议、演绎和面质、布置作业等方法来帮助来访者,这些方法背后隐含的观点是,传统治疗师比来访者更了解来访者的生活,更明白他们的问题所在[2]。而叙事疗法相信来访者是自己生命中的主人,他们最了解自己,是解决自己问题的专家,所以他们应该对自己充满自信,相信自己有能力并且更清楚解决自己困难的方法,心理咨询师只是陪伴的角色。因为叙事疗法认为,叙事总是和反思联系在一起,我们(包括心理老师和学生)在叙说生活故事的过程中,也就审视了自己。这种反思或审视是一种内源性的干预,调动受治疗者的心理动力[3]

2、从高中生的自治需求的角度分析

高中生的自治需求包括行为、情感与道德评价三个方面。在行为上,高中生要求独立决定涉及个人的各种问题,希望有一定的自由;在情感上,他们希望能独立体验和选择个人的喜好;在道德评价上,他们希望以自己的评价标准为依据,独立评价自己、他人的行为及社会事件。可见,高中生在自治需求上的特点是“独立性”。

叙事疗法是一种更贴近来访者的疗法,它的治疗方向是灵活和富有弹性的,随着来访者的思绪自由地漂移,给来访者足够的自由权[2]。咨询师不再把自己限定在线性思维、因果思维、决定论、确定性中,他们愿意对生命保持开放的姿态。

3、从高中生对现实社会的态度上分析

高中阶段仍处于理想主义阶段,他们对社会和人生的期待都带有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因此,对现实中存在的弊端极为敏锐和反感,从而影响其对社会及人生的看法和态度。高中生对问题的观察和分析也是带有片面性的,所以其思想认识上容易出现偏颇,导致对现实社会的看法只顾一点儿而不及其余。

叙事疗法的策略,有点像中国古老的太极图:在黑色的区域里隐藏着一个白点,这个白点不仔细看还看不到。其实白点和黑面是共生的。如果在人的内心,当白点由点被扩大到一个面的程度,整个情形就会由量变到质变。叙事疗法认为,当事人积极的资产有时会被自己压缩成薄片,甚至视而不见。如果将薄片还原,在意识层面加深自己的觉察,这样由薄而厚,就能形成积极有力的自我观念。

二、叙事疗法在高中生心理辅导中的实际应用

哲学家萨特说过:人类一直是一个说故事者,他总是活在他自身与他人的故事中。心理老师把这个人类的特性表现得更淋漓尽致。说故事和听故事的过程是发现美的过程,是重新理解故事的过程,是给故事赋予积极意义的过程。

1、“换脑袋”听故事,拉近与学生的距离

    我们都有左右脑,左脑主要负责逻辑理解、记忆、时间、语言、判断、分析等,因此左脑可以称作“意识脑”。右脑主要负责空间直觉、情感、美术、音乐节奏、想像、灵感、顿悟等,所以右脑又被称作“艺术脑”。学习了叙事疗法,我发现我以往都在用左脑“听故事”,我会思考、分析、算计各种应对策略,并组织好恰当的语言与学生交流我的分析与建议。而叙事疗法中的“听故事”强调的恰恰是用我们的“艺术脑”不分析不评论、单纯地欣赏来访者的故事。在不断地实践后,我发现,当我用左脑听故事时,我看到的是“问题”;而当我换成右脑听故事时,我看到了这个“人”,这正是叙事疗法强调的——“问题才是问题,人不是问题”。“换脑袋”听故事的心理辅导技巧的改变让我体会到叙事疗法是一种以人为本、尊重生命的心理治疗方法。从左脑换到右脑就是从理性的认知到对生命的感通与感动的过程。作为心理老师,我不仅解放了左脑,而且迅速拉近了与学生(特别是初访者)的心灵距离,这是心理辅导非常重要的一步。

2、从“主线故事”中发现“支线故事”,激发学生内在能量  

    叙事疗法把带着问题的故事称为“主线故事”,而把那些被来访者忽略,但可以给他力量的故事称为“支线故事”。学生带着问题来咨询室时,他所诉说的故事肯定是围绕着这个“主线故事”而说的,所以他诉说的故事往往会遗漏一些片段,而心理老师的任务就是发现这些“支线故事”,帮助学生发展出“双重故事”。例如,有学生在叙事治疗中谈到他的问题故事,而我会引导他说出另一段他自己不曾察觉的部分,进而帮助他自行找出问题的解决之道,而不是直接给予他建议。也就是在咨询过程中唤起学生生命中曾经活动过的、积极的东西,以增加其改变的内在能量。一般我的提问是:“你是怎么办到的?”随后,故事的焦点将转移到该生曾经的努力,或他内在的知识和力量上,最后达到该生用自己的语言引导自己走出困境的效果。

3、引导学生运用恰当言语,重塑生命故事的意义

现代观点和后现代观点的最大区别在于两者对“真实”的看法不同。现代主义者崇尚客观的事实真相,因为它们能够加以观察及进行系统化的探讨,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为观察的人或是观察的方法不同而有所不同。而后现代主义则相信主观的事实真相,也就是说事实真相会随着使用的观察历程的不同而改变,事实真相取决于语言的使用,并且大部分受到人们所处的背景环境的影响。

把叙事疗法运用在高中生的心理辅导中,我的工作重心放在改变学生的语言上。语言的变动性使我与学生之间的对话充满发展新语言的机会,因而可以把有问题的信念、感受和行为转化协调出新的意义,以新的语言描述自己的生活经验,借此产生许多新的可能性,最终让学生成为自己问题的专家,成为自己心灵的捕手。收到比较满意的成效的做法有:1.推荐名人传记,让学生通过思考别人的人生来产生重塑自己生命故事的可能性;2.鼓励学生书写生命故事,从故事中把自己“认回来”,发现那个真实的、完整的自己。

 

在高中生的心理辅导实践中,我的确感受到了“叙事”正在积极改善着学生对生活事件的看法,学生在重新叙述自己的故事甚至只是重新叙述一个不是自己的故事中,发现新的角度,产生新的态度,从而产生新的重建力量;叙事的过程就是学生如何重新检视自身的生活的过程;心理老师引导其发现“支线故事”就是其重新定义生活的意义,进而回到正常的生活的过程;心理老师引导学生练习运用恰当言语的过程就是其重塑生命故事的意义的过程。这与心理辅导中“提高个人心理素质,使人健康、愉快、有意义地生活下去”此终极目标是相符的。

三、叙事疗法的效果分析

    从201210月理解与运用叙事疗法至今,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运用叙事疗法对高中生进行心理辅导过程中,我的最大体会是:1.发现生命的意义比问题本身更重要;2.我们永远无法授予别人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以下是运用叙事疗法辅导的比较典型的两个案例的片段。

案例一 

小A,女生,她的困惑是与父母的沟通问题。她觉得自己在家里感受不到温暖,父亲没有尽到家庭责任,母亲因此经常在她面前抱怨父亲和不美满的生活,因此她容易把在家里缺失的爱转移到异性身上。

起初,我尝试用传统的“建议”技术对她进行开导,但收效不大。分析小A的性格,她为人温和,对“故事”的内在体验丰富,只是这种体验以“负面的生活事件”的体验居多,在第三次咨询的时候,我决心换成“右脑”不做分析、单纯地听她讲出自己的故事,从“主线故事”中发现“支线故事”,并尝试改变她的语言,重塑她的故事。

小A:“上星期有一位男生竟然对我表白,他高大帅气,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但是一个星期后,他居然叫我不要再找他了,为什么男人都那么绝情?”

我(发现了支线故事):“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对你一见钟情,这听起来挺不错的。”

小A停顿了一会儿,“红着脸”肯定了自己在外貌上的优势,并且评价了自己有礼的待人接物行为。几次“支线故事”的挖掘,话题又转到了她的好人缘——好友都特别愿意跟她说心事,突然她红着眼睛说:

“他也跟我说了很多他心底的秘密,他生活在单亲家庭,他有个经常对他施暴的爸爸,他跟我一样觉得没有家庭温暖,其实他还挺可怜的,我想他也是个需要帮助的人……(沉默,思考)我妈也总是找我聊天,我觉得她很可怜,婚姻那么不幸。”

“支线故事”唤起了小A生命中曾经活动过的、积极的“真相”,小A对母亲和“绝情男”的态度从“愤怒”变成了“同情”。后来我们又碰面了两次,我发现小A用“可惜”、“但是”这些转折词时的习惯,如:

“虽然我性格还不错,但是(可惜)他还是离开了我。”

我和她一起练习用不一样的表达方式(重构语言)来表达同一个“真相”。如:

“虽然他离开了我,但是我的性格还不错啊。”

最后一次的咨询我布置了作业——用恰当的语言重新整理自己的故事,把真正、全面的自己“认”回来。除夕之夜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pany,新年快乐!祝你全家幸福快乐!我原以为找你咨询,我照着你的建议做就能解决问题了,但是后来发现,原来改变的力量来自我自己。最后一次从咨询室出来,我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谢谢你做我的倾诉者!你布置的作业对于我真的是一次好好反省人生的机会,我发现自己身上有种非常适合做倾听者的特质。”

小A现在在高二年级,开学第一天她兴奋地跟我说,她以后也要从事心理行业。

 

案例二

木木(化名),新疆学生,高三,离家万里来广雅求学,有严重的思乡情。她是个内向的女孩,很重感情,所以在新疆班有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是随着学习压力的越来越大,她会越想念远在故乡的亲人,每次打电话回家,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就会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被她听到又该担心我了。我不想让她担心……”她懂事地说着,眼泛泪水。有一次,她离开咨询室前紧紧地抱着我说:“pany,谢谢你!你就像我的姐姐,我在广雅的亲人。”

面对新疆孩子的思乡问题,我感到这是最难用理性的思维和言语去分析的。相对于木木的求学经历,“自我开放”技术(指咨询师暴露与求助者所谈内容有关的个人经验)并不适用,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聆听木木的故事,做一个忠实的、不分析不评判的听众。传统的治疗一般发生在咨询室中,在咨询时间以外,治疗师和来访者之间一般没有交流,所以它给人一种很强的专业性。但是在广雅中学做咨询,我与学生的关系已经不能是纯粹的咨访关系,像木木这样把我当成“姐姐”角色的学生很多。叙事疗法的规则启发我可以将我的故事带到木木的生活中,叙事治疗允许治疗师通过写信、发电子邮件把治疗带到咨询室以外,而我选择了通过微信的朋友圈分享我的生命故事。于是,我收到了不少木木的回复:

“在你的文字和图片里我感觉到了家庭的温馨。我又想家了。”

“心理学能改变我们的生活现状吗?我对心理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的文字让我充满了力量。”

2013年的6月,我和女儿相继骨折,提早请了病假,我写了一篇微文。收到了很多朋友、同事的回复,他们说看了我充满心理学味道的微文,感觉充满了正性的能量,木木此时给了我“辅导”:

“在我们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老天总是会赠予我们另一些东西,它总是公平的,我想这是上帝送给姐姐一份化了妆的礼物!”

只有生命,可以抵达另一个人的生命,当时我感觉到了我的生命与木木的生命如此的接近。这个案例也让我更加确定了作为叙事治疗师,更加需要大胆地说故事,自由的写故事,真诚地分享故事,因为我们永远无法授予别人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

四、结论 

叙事疗法无论对我的心理辅导理念和技巧都是一次有意义的突破,它让我发现生命的意义比问题本身更重要。在咨询者和当事人处于“叙事心理治疗”时,他们所面对的不是一种可以置身事外的“工具”或“技术”,而是当事人的生命故事,反映的是当事人的生命态度、生命要求和生命抉择。在这里,对待生命的积极态度很重要。因为同样的事实不同的解读,就会释放出不同方向的力量。同时也让我深刻体会到我们永远无法授予别人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我想这就是叙事疗法的真谛与魅力所在,它不拘泥于结构化的咨询框架,它灵活,富有弹性,给人感觉相对宽容,更贴近学生,更贴近心理治疗的服务理念[2]。这些特点让叙事疗法较之其他疗法更适用于中学的心理辅导。

学习、理解和运用叙事疗法,既解决了我实际的工作难题,提高了对学生的心理辅导效果,让自己得到了很多的体会和感悟。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将不断总结反思工作中的不足,积极参加再学习教育,积极探索新的工作方法与策略。

 

 

参考文献

[1]周志建.《故事的疗愈力量》.华夏出版社,2012

[2]倪 磊,姚 庆,程族桁.《叙事疗法与传统心理疗法的比较》,青春岁月:420-421

[3]成 军.《在故事中成长——叙事疗法在中学心理治疗中的作用和运用》.中学教学参考新论视窗,2012.7:116[4]王东华.《发现母亲》,中国妇女出版社

[4]郑希付.《心理咨询原理与方法》,人民教育出版社

[5]郭念锋.《心理咨询师》,民族出版社

[6]魏 源.《解构并重述生命的故事——叙事疗法述评》,台州学院学报,第26卷 第4期:78-81

[7]金 鑫.《叙事疗法在高中生自我认同团体辅导中的应用探索》,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2013年第4期: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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