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期)质性评估在生涯辅导中的应用——以红花卡和生涯能力卡为例

一、质性评估及其在生涯辅导中的作用

 

1.质性评估

评估一直伴随着学校咨询。在传统的生涯辅导中，定量评估种类繁多，比如霍兰德兴趣测验，MBTI性格测验、心理健康症状自评量表、学业评估测验等，使用广泛。借助于这些测评，咨询师可以了解来询者某一个方面的特质，如兴趣、性格、能力心理健康状况等。但在日常咨询中，笔者发现定量评估存在一些短板：如定量评估采用的量表多由国外量表本土化开发形成，题目设定、题项表述等均与当代青少年情况不符，难以满足咨询需要；定量评估有其目的性，部分学生有心理预估，可以猜测其目的，会按社会标准完成答题，使测验失去客观性；大部分定量评估题目众多，部分学生在测评的过程中失去耐心，机械答题，失去答题的意义；量化评估中学生多处于被动状态，忽视了学生自身的力量；量化评估会使学生产生检查结果是不是会被滥用或误用的不安；量化评估题目是固定的，反应方式也是固定的，无从了解答题者的内知历程，只知道答题者的心理特质的“结果”，无从了解“历程。”

随着时代的变迁，质性评估越来越受到众人的关注。近些年来，作为咨询心理学分支的生涯辅导也非常重视质性评估。质性评估不是标准化的测验, 通常不会有定量的原始数据、表格和常模；而常以行为观察、言语表述、传记和自传资料以及访谈或者练习、模拟和游戏等方式来进行, 比如红花卡，职业组合卡、生命线、家谱图等等。它拥有着定量评估所没有的优点，可以更全面地、更整合地看到来访者的状态；同时，咨询师的指导语更加灵活；可以适应不同的来访者。本文即使用红花卡、生涯能力卡在生涯辅导个案中的应用及反思。

2.红花卡

红花卡是表达性艺术治疗专家所设计的一套卡，利用的是投射原理。整套卡共计90张，每张卡片均是一张大图，写实性是它的最大优点，同时不同图片隐含着不同信息，借助来访者对图片的解释，来访者的特质、价值观等在不经意间流露，在咨询师的问题引导下，来访者会更多地与自己连接，尝试察觉自己未曾感知的部分，也可以探索对于未知的感知与领悟，构建自己积极的未来。

3.生涯能力卡

生涯能力卡，是职业组合卡(Occupational CardSort)的一种，专门用于协助来访者探索其能力。职业组合卡是通过对来访者的兴趣、技能、需要、价值观或者其他任何预订的想法进行分类或者排序的一种半结构化的方法，还包括职业兴趣、职业价值观等卡片。这也是咨询师的目的，希望通过生涯卡的探索能不断让小米明确自己的能力所在，提高自我效能感。

生涯能力卡共12类，共74张卡，每一张卡片正面是能力描述句，背面是对应的能力类别——美感/艺术,人际亲和力，执行力/完成力，基本工作能力，文书能力，基本编辑能力，表达能力，管理/领导，创意/发明，勤奋/持续/动机强，数与分析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来访者挑选卡片的过程，觉察自己“具备”、“想要”的能力在哪里，并进一步思考自己的这些能力可以如何巧妙地搭配使用，更清晰地知道自己能发挥和挖掘的潜能，经营出自己的生涯实力。

 

二、质性评估在生涯咨询中的应用个案

 

（一）个案概述

 

来访者小米，12岁，女生，预备年级，核心家庭。爸爸经营宠物店，对她宠爱有加，分管陪玩。妈妈是公司白领，相对严格，名义上分管学习，但因为工作忙碌，也很少关心小米的学业情况。

刚进入初中，老师跟妈妈反馈小米经常少做漏做作业，成绩下滑，但小米一直坚持自己完成了作业，妈妈表示毫不知情。于是老师和妈妈判定小米经常撒谎，推荐小米接收咨询，希望可以帮助她减少撒谎，能够按时完成作业，成绩不断提升。

 

（二）个案咨询过程

 

1.建立咨询关系：红花卡打开心灵之门

 

小米按班主任的要求来到咨询室，一进门便是一副不配合的模样，不说话，也不回答问题，抵抗情绪特别严重，满脸都写着“我不想理你”。面对这样的个案，笔者拿出了“红花卡”，开启咨询过程。

咨询师让个案在这些红花卡里寻找三张卡片，并给他们命名。一张代表她的过去，一张代表现在，一张代表未来。小米带着好奇，选择了三张卡片，并分别命名为深渊、林深见鹿、向阳而生。咨询过程顺着对三张卡片的讨论继续。

小米将代表过去的卡片命名为深渊。小学时候的她特别期待老师的表扬和喜欢，但因为她成绩不好所以并不是很喜欢她，不喜欢是互相的，她也就不喜欢上那个老师的课，不喜欢做那个老师的作业，慢慢延伸到不喜欢学习。不喜欢学习的她慢慢把自己寄托于网络，在网络上写小说，打游戏。有一次，她的网络小说被盗版，她第一次尝到了人间百味，过程中没有人可以帮到她，她感觉自己就像在深渊里挣扎的一个小孩。最后，一个朋友伸出了援助之手，把她拉到了漩涡边缘，然后她靠自己慢慢挣扎了出来。

图1  红花卡-深渊

小米将代表现在的卡片命名为林深见鹿。她把自己比喻成一个旅行者，正一点一点向森林的深处走去。森林里有危险，比如荆棘、麋鹿、大雾天等等，但是她觉得只要坚持就一定能找到一条路，而且她知道森林深处有一头小鹿在那里等着她，她会骑在这头鹿背上，走出这片森林。

图2 红花卡-林深见鹿

小米将代表未来的卡片命名为向阳而生。在她看来，向阳花代表着希望、向上，她觉得自己的未来肯定就像这一片向阳花一样充满希望。向阳花是向着阳光生长的植物，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都会向着阳光去旋转一周。而她心中也有一颗种子在慢慢地发芽，向着阳光转，直到开花。而心目中的那颗种子便是她的理想、梦想。

图3 红花卡-向阳而生

三幅图片打开小米的心扉，她在讲述自己故事的过程中，不断构建和理解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进入咨询室之初的“不配合”逐渐消失，咨询关系向好。

 

2.澄清咨询目标：晤谈明确咨询方向

 

下一步便是和来访个案沟通咨询目标，咨询师选择透过“林深见鹿”联系现实，进行进一步的探讨。

 

咨询师：小米，在这幅图片中，你说我们会在森林中遇到很多危险，比如荆棘、大雾等，如果把荆棘、大雾比喻成我们现在的话，我们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呢？

小米：比如学习上经常碰壁、生活上打游戏我爸妈不支持我。

咨询师：你说的学习上碰壁是什么意思呢？

小米：就是我很想弄懂，可是怎么也听不明白。

咨询师：那是不是听不懂就无法完成作业了？

小米点头表示赞同。

咨询师：那现在的作业完成情况如何？

小米：还可以。我小时候经常不交作业的，现在我偶尔不交一次。

咨询师：看来进步了很多。

小米露出了笑容：是的，现在好多了，我小时候还经常撒谎，因为如果我不做作业，爸妈就会打我的。现在长大了，他们不打我了，我就没必要撒谎了。

 

不知不觉间，来访者表露了自己的问题，这跟老师和家长的描述有一致性，但也有差异性。

 

咨询师：你指的撒谎是什么呢？

小米：作业有时候太难了，我不会做，就会空在那里交上去。妈妈问我做好了吗？我就说做好了，这也算撒谎吧？

咨询师：这倒的确难倒了我，你觉得呢？

小米：我觉得也不算是完全撒谎，我会做的都完成了，不会做的怎么完成啊？我还是做了一部分的，所以不完全算撒谎。

 

面对得意洋洋的她，咨询师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她定义的撒谎和老师、妈妈定义的撒谎性质是不一样的。她撒谎的本质其实是不会做作业，而不是不愿意做作业。老师、妈妈是认为她故意不做作业。

 

咨询师：那如果你都会做，是不是就连这种谎都不用撒了？

小米：那当然，可惜我不会做。

 

面对这种情况，咨询师和来访者再次讨论该如何改变这一现状，来访者表示表示自己的能力比较薄弱，面对新学校，新课程，自己能力不足，无法跟上学习的步伐。于是双方指定新的咨询目标：寻找自己的能力强项，找到学习自信，并改正自己少做漏做作业的坏习惯，提高学习成绩，走到森林的深处，找到自己的梦想。

 

3.探讨自我能力：生涯卡发现强项能力

 

咨询按照以下的步骤进行。

1）快速清晰的把卡片分成两堆，左边放“这是我有的能力”，右边放“这是我没有的能力。”

2）从“这是我有的”那对里挑出我最想用的前十张，剩下的收起来。

3）从挑选出的前十中挑出前三。

刚开始小米选择了将近一半自己具备的能力，当只能选10张的时候，她特别纠结，直至最终选出三张：数与分析能力（思考清晰周密，擅长细腻的推理）、问题解决能力（能沉着面对与解决危机事件）和创意/发明（不按常理出牌，勇于和别人不一样）。

 

咨询师：为什么会选择这三个能力？

小米：因为卡片背面的文字和我相符合。

咨询师：能说说理由吗？

小米：我觉得我现在拥有思考清晰周密，擅长细腻的推理和不按常理出牌，勇于和别人不一样的能力，而“能沉着面对与解决危机事件”是我想要拥有的能力。 

咨询师：这些能力对你有什么影响呢？

小米：老师你还记得我的未来那幅图片吗？那个向日葵就是我，我希望自己能够克服重重困难，朝着梦想前进。而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作家或电竞运动员。而这些能力就是这两个工作所需要的，写小说需要思考清晰周密，擅长细腻的推理，也需要不按常理出牌才可以吸引读者的兴趣，而电竞运动员更是需要面对各种危机事件，比如妈妈不理解电竞这个职业，比如学习上的危机事件。

咨询师：什么是学习上的危机事件？

小米：现在的成绩比较差，估计上不了985大学，而且课余时间只是写小说、打游戏，不上辅导班，所以如何考上985大学还是个未知数。

咨询师：看来你对自己的未来憧憬很美好，但是现实有点骨感啊。

小米：梦想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但至少自己拼过一把。

咨询师：说得真好。但你没发现你的能力其实不仅会很好地运用于你的未来，还可以很好地运用在现在。

小米：现在？我的能力可以运用在现在？

咨询师：对的，你说你没有能力，但你在选择卡片的时候却又拥很多能力。

小米：可是这些能力都是我未来所需要的能力。

咨询师：不仅仅是未来，你的这些能力现在也用得上。你来思考一下。

小米：嗯……让我想想……思考清晰周密应该对数学有帮助，数学是逻辑思维能力，不按常理出牌应该对语文有帮助，写作文的时候特别用得上。

咨询师：非常棒啊，这些能力对现在也是很有用的吧?

小米：好像是的。

咨询师：让我们仔细想想，你第一次挑出那么多的能力，是你拥有的能力吗？

小米：是的。

咨询师：可是你为什么说自己没有能力呢？

小米：这些能力是我的能力，可是跟学习并没有关系啊。

咨询师：其实能力在学习中是潜移默化体现的，你并不是没有学习的能力，而是忽略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你把这些能力和你的学习撇开了。

小米：好像是的。

咨询师：你可以尝试一下在平时运用你的能力，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哦。

小米高兴得笑了，她表示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自己还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

 

通过生涯能力强项卡，来访者了解到了自己的真实能力。从选择的快或慢，决定的果断或犹豫，思考方式简单或复杂，对自己的能力了解清楚或模糊，信息的获得是正确还是错误等进一步的澄清中，咨询师从不同的侧面了解到来访者的性格特点，价值观取向，对自我的认知等，给生涯辅导提供了真实的资料，为生涯规划提供了依据。

 

4. 培养学习能力：学习中探索成长

肯定了小米的能力之后，在第四次辅导中，咨询师和小米一起探讨、搜寻网上资料，了解自己梦想中的职业究竟需要什么能力，这些能力如何在日常学习和生活中培养。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电竞者和作家，执行力/完成力、勤奋/持续/动机强的能力都是必备的。小米经过思考，决定从现在开始，日常学习中养成勤奋学习的能力，从完成作业开始，这既是执行力和完成力的体现，也是勤奋和持续力的体现，具备了这些能力有助于更好地迈向自己的梦想。 

 

5. 制定学习计划：问题中学会求助

第五次的辅导主要制定学习计划，首先要在学习中学会运用自己的能力，特别是加强语文和数学的学习能力，对于小米的困惑——无法完成不会做的作业，引导小米当遇到不会的问题时学习求助，小米非常聪明，愿意去询问老师、家长甚至是利用网上资源，表示当时事当日毕 。其次是制定学期末的小目标，当达成小目标后，再一起制定下一步计划，小米欣然同意。

 

6. 进行积极反馈：支持系统给予力量

在实行了一段时间的计划后，第六次的辅导咨询师邀请了小米妈妈、班主任和小米一起进行反馈。通过反馈，咨询师了解到小米有了很大的进步，班主任肯定了小米的进步，在作业方面已经偶尔有少做漏做的现象，值得表扬的是课堂，在课堂上能跟上老师的节奏，积极回答问题。在语文方面作文思路开拓，老师赞许有嘉。数学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妈妈反映在家表现正常，能和妈妈进行及时沟通，偶尔也会问问题目，学习态度良好，妈妈也支持小米的梦想。小米得到这些反馈，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她表示会继续努力，继续发展自己的其他能力，为将来打好基础，咨询师发现小米的学习动力更足。

 

三、咨询反思

 

    通过这样的个案，笔者发现质性评估在生涯辅导中有着众多优势：

首先，质性评估有助于和来访者建立良好的咨访关系。在平时咨询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非自愿的学生，通常他们的背后都有焦虑的父母和老师。他们带着强烈的对抗情绪踏入咨询室，使得咨询关系紧张，例如本案例中的小米同学。通过类似红花卡等质性评估工具，来访者放松了自己的情绪，很快地与咨询师建立关系，减少抵触，使得咨询顺利进行。这使得咨访关系不再是普通的咨访关系，更多的是合作关系。咨询师是来访者生涯故事的共同作者。从讲故事的角度看, 虽然咨询师可以使用各种质性评估工具作为促动因素,但如果来询者不愿意讲述,咨询师也很难开展共同建构, 所以在质性评估中非常强调合作关系的建立。体现了生涯辅导的合作性。

其次，质性评估可以真实地了解来访者的真实想法。质性评估通常都是利用卡片、讲故事、角色扮演等工具，通过多变的问题来增加对来访者的了解和认识，来访者在构建故事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呈现着对于自己和社会的认知，就如同小米同学一样，在不断深入的提问过程中不断了解自己，找到自己的能力，使得生涯辅导更具有真实性。

    再次，质性评估强调了来访者的发展。质性评估认为自我不是稳定不变的, 而是通过不断的建构和反思而不断变化。小米同学在咨询的过程中一步一步变化，从看到自己的能力到运用自己的能力，再到以后发展更多的能力，这使得咨询师看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堆数据，能观察到来访者的变化，有助于体现生涯辅导的主体性。

最后，质性评估形式新颖，吸引来访者的兴趣。不仅是小米，很多同学都对质性评估非常感兴趣，不仅是红花卡，职业组合卡，还有涟漪卡等等，所以质性评估在初中生群体中颇受欢迎，也非常适合初中生涯辅导，它既保证了来访者的主体地位，又可以深入来访者的内心，探索个人的感知和体验，明确来访者的不确定性，进行自我陈述和自我澄清，重新探索自我，使得生涯具有趣味性。

 

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涯教育在国内越来越受到重视，生涯成为了众多人选择的一个咨询内容，这对生涯咨询技术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当咨询师在选择辅导技术的时候，质性评估工具将会是一个有趣并有效的方式，相信在未来肯定会得到进一步的推广和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