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解决短期治疗技术（SFBT）在转化学生外化问题行为中的运用

 

焦点解决短期治疗(Solution-focused Brief Therapy, 简称SFBT)是Steve De Shazer和Insoo Kim Berg 的团队于1978年在美国威斯康星州密尔瓦基的短期家庭治疗中心(Brief Family Therapy Center，BFTC)所创立的，是一种以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为核心的短程心理治疗技术，归属后现代短期治疗技术，深受社会建构论影。与传统的关注问题以及深挖问题根源的思路不同，SFBT采用了更为积极正向的视角，更加关注当事人的积极资源，通过找出他们的“例外”经验，并引导他们去看例外在何时、何处及如何发生，以协助当事人最终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¹。总之，SFBT摆脱了传统的以问题为焦点来推动人们做出改变的取向，关注未来，目标明确，便于与教学实践相融合，因此在世界各国的教育领域产生了重大影响。

一、     焦点解决短期治疗技术（SFBT）

(一)     焦点解决短期治疗技术（SFBT）的积极视角

当教师们面对学校系统中的学生问题行为时，常见的思考方式之一是聚焦于问题，而非聚焦于解决。即教师总是会提出许多关于问题行为本身的疑问，可能会把把焦点放在“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行为？”“是谁的错”“谁需要负责任”，这种聚焦问题的取向很容易暗示学生“出了问题”，需要归咎于他。甚至往往会牵涉到学生的过往史和家庭史，还会牵涉到学生家长的养育以及小学、幼儿园的老师的教育问题。这个穷根究底的过程，常常会使师生双方在互动中，学生感到无能、挫败；教师感到无力、无效；总之，这个缓慢拖沓，令人挫败的过程，最后常常不欢而散。当这种从问题本身寻求解决之道的思维方式不见效果的时候，我们其实可以换一个问题解决的思路，那就是聚焦于解决的焦点解决思路。

在焦点解决取向的思路中，我们会换一个方式来进行思考。我们更看重寻找问题的解决之道，而非关注问题本身。即我们不会问有关问题本身的问句，反而会围绕在任何事情曾经好转的时刻，即例外时刻，进行充分的挖掘和探索，寻找学生的过去成功的经验和积极的资源，让学生对未来充满希望和力量，而问题的解决之道，也在这个积极互动的过程中，慢慢浮出水面。

(二)     焦点解决短期治疗（SFBT）的理念与技巧

SFBT基本理念如下：1）事出并非定有因；2）问题症状同样也具有正向功能；3）合作与沟通是解决问题的关键；4）不当解决方法是造成问题的根本；5）学生是自身问题的专家；6）从正向的意义出发；7）小步子是成功的开始；8）凡事都有例外,有例外就能解决²。

这些基本的理念是通过SFBT独特的语言发挥作用的。在基本理念之下，SFBT形成了自己一套独特具有代表性的技术，如赞美技术、奇迹问句、例外问句、应对问句、评量问句和关系问句等。对SFBT的理念的深刻理解，影响着这些技术在实际情境中的具体运用；而SFBT又非常重视语言的艺术，在静心措辞的技术表达之中，又隐含着SFBT独特的理念与哲学观。

二、     学生问题行为

问题行为（problematic behavior），又称行为问题、不良行为、行为困扰等，是社会适应不良的结果，指个体在社会化过程中表现出的违反社会准则或行为规范，从而给社会、他人或自身造成不良影响甚至危害的行为³。􏰃

问题行为主要包括外化问题行为(externalizing problem)和内化问题行为(internalizing problem)两个方面(Achenbach & Dumenci, 2001)。外化问题行为是指反映儿童对外部环境消极反应的外在行为。将外化问题行为按主要表现形式分为品行问题和活动过度，具体表现如活动过度或注意力缺陷、攻击、行为失常等。内化问题行为指的是以消极情绪、情感为主的情绪失调，包括愧疚、抑郁、焦虑、退缩等⁴。

三、     焦点解决短期治疗技术（SFBT）转化学生外化问题行为

青少年时期，是学生问题行为的高发期。国内外的研究均显示，随着社会的发展，青少年的问题行为呈上升趋势。由于青少年的认识有很大的潜在性和可塑性，应该采用合理可行的方法对其进行积极干预，从而减低问题行为的发生率，增加学生的积极行为。

根据Kim（2006）做的一项元分析研究，焦点解决短期治疗在心理咨询和辅导中，常运用于以下主题中：外化行为问题（多动症以及其他行为问题）、内向行为问题（焦虑、抑郁、低自尊）和关系型问题（家庭和人际关系困扰）⁵。问题行为的成因非常复杂，一方面与儿童青少年的身心发展水平有关，另一方面也与社会环境和学校教育有关。但一位追求原因分析，并不利于问题的解决。笔者近五年来，一直尝试在学校的班主任培训中引入焦点解决短期治疗技术，尝试培养教师聚焦解决的SFBT的工作视角，开展班级学生外化问题行为的辅导工作。

以下摘学生外化行为转化中常见的问题情境以及师生的对话片段，尝试对SFBT的技术在学生外化问题行为中的运用进行介绍（我校班主任老师的眼中，学生最明显最外化的问题行为，主要包括：上学迟到、上课状态不佳、作业交不齐等）同时对SFBT技术背后所折射的SFBT的理念，进行分析。

SFBT技术	运用举例	SFBT技术中隐含的SFBT理念
赞美技术	针对班里经常迟到的学生，教师可以这样展开谈话： “是什么让你在迟到的情况下，仍然愿意站在班门口安静等待早读结束，没有打扰正在进行早读的同学？老师能够看到你对班级的一种体贴与关心”（间接赞美） 针对班里经常迟到的学生某一次按时到校，教师可以这样说： “今天你能够准时到学校了，真棒!”（直接赞美） “你是怎么做到的？”（直接赞美） “如果你的妈妈知道你今天能够这么准时来到学校，她会怎么表扬你？”（关系问句中的间接赞美）	1.问题症状同样也具有正向功能； 2.从正向的意义出发         3.凡事都有例外,有例外就能解决 4.合作与沟通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奇迹问句	针对班里总是忘带作业的学生，教师可以这样说： “今天阳光明媚，你高高兴兴来到学校，你发现所有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你都交上了相应的本子，这个时候你会有什么不同呢？” “假如有一天，你按时交上了所有的作业，你会怎么庆祝呢？”	凡事都有例外,有例外就能解决。
例外问句	针对班里学习动力不足的学生，教师可以这样说： “你说最近学习动力不足，那么请你回想一下，你有没有在学习某个科目，或者某个特定的时候，是很有动力学习的呢？可以具体说说吗？”	1.凡事都有例外,有例外就能解决； 2.小步子是成功的开始
应对问句	针对班里学习动力不足的学生，教师可以这样说：  “你刚才说有段时间，你在学习数学的时候很有热情和动力，每天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还会抽出时间去做拓展练习，那时你是怎么做到的？”	学生是自身问题的专家
评量问句	针对班里学习动力不足的学生，教师可以这样说： “如果0代表你的学习没有动力，10代表你的学习动力非常强，你会给现在的学习动力打几分？”“你需要做些什么，可以让自己前进1分？”	1.学生是自身问题的专家 2.小步子是成功的开始
关系问句	针对班里上课爱说话、纪律不好的学生某一次课堂良好表现，教师可以这样说：  “如果你的妈妈知道了你最近上课的表现这么好，她会怎么说？” “如果你的好朋友看到今天上课积极回答问题，表现这么好，她/他会怎么说”	合作与沟通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四、     焦点解决短期治疗（SFBT）转化学生外化问题行为的案例分析

下面，笔者将以一个学生个案为例，谈谈在学校实际工作中，教师遇到学生呈现出的某个问题行为，该如何应用SFBT的理念和技术进行转化，在师生互动中，帮助学生建构问题行为的解决之道。（特别要注意师生对话中，教师具有SFBT特点的语言表述以及SFBT技术背后隐含的SFBT的理念。）

案例：

学生外化问题行为：小A同学上学总是迟到。

班主任的困惑：班里小A同学总是迟到，几乎每次都会给班里扣分，一扣就是2分。班里同学对他也有意见。我也找过他好几次，也约谈过家长。可还是没有效果。

班主任老师：“小A，你为什么总是迟到？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怎么还是老样子。你就不能早点来吗？！你到底有没有班集体荣誉感。看看咱们班的分都快被你扣完了。你好好反思一下吧！”

小A：…………

传统的聚焦问题的工作思路：

寻找迟到的原因:为什么？！比如：以上的对话，老师因对学生总是迟到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而感到困惑，言语间会有指责的意味。而班主任老师的问题，可能是他小学班主任就在持续问的问题。可是我们总是关注问题发生的原因，或者简单归因于“学生的行为习惯不好”“小学没有养成好习惯”小学老师可能会说“家长没有教养好”。各种寻找原因之后，仍然处于困惑中。

SFBT聚焦解决的工作思路:

一、     SFBT理念一：事出并非定有因。

SFBT技术：应对问句、评量问句。

有时原因与结果间的关系很难确定, 问题往往是互动下的产物; 有时原因过于复杂, 在咨询中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寻找原因。关键点：寻找原因不重要；解决历程才重要。所以，教师不需要纠结在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小A迟到，而是可以和学生小A一起探讨：“你可以做些什么避免迟到？”(从正向的意义出发) 比如运用评量问句，评估他的迟到现状如何，若要前进一小步，他可以做些什么。教师问“如果0分代表你几乎每天都迟到，10分代表你不再迟到，能够每天都按时到校。你给现在的自己的状况打几分？你为什么会得到这个分数，而不是更低或者更高？”

二、     理念二：凡事都有例外, 有例外就能解决问题

例外就是问题不发生的时候, 或者问题严重程度比较轻微的情况。教师和学生往往只注意问题发生的时候, 过分关注问题本身，陷入了怨恨、愤怒或无助的消极状态，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例外。

在本案例中，学生也许曾经有过不迟到的经验，教师就可以运用例外问句，帮助学生找寻例外经验并深度挖掘，例如“什么时候，你曾经可以很准时来到学校？”“那些时候有什么不同？”

或者运用奇迹问句，帮助来访者想象“想象一下，奇迹发生了，你今天上学很准时，这会有什么不同？发生了什么变化？”

引导学生去发现、寻找问题的例外, 甚至创造问题的例外, 使学生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到的、曾经做过的或已经开始做的事情。找到这些例外, 就减轻了学生的焦虑与困惑, 使他们看到自己曾经忽略的能力和资源, 提高他们的自我控制感和自我效能感，也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班主任在工作中, 往往能够发现学生身上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 甚至努力去发现其潜在的问题, 寻找为什么它会成为问题⁶。

了解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 可能还会使学生感到无助或烦恼。SFBT 强调任何人都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处在问题的情境中, 总有问题不发生的时候, 这就是所谓的例外。作为班主任要寻找学生身上的例外, 如迟到大王的一次准时到校, 自卑学生的一次积极发言, 爱打架学生的一次助人行为, 考试经常不及格学生的一次漂亮作业, 等等, 我们总能找到例外情形。这些例外情形为我们的再次成功提供了启示。对这些例外情形或成功的过去, 班主任要及时给予正确的评价和表扬, 让学生看到自己的成功之处, 感受到自我价值、自我成就, 让他们看到希望, 激发进步的内在潜力, 确立起不断进步的信心, 促进自我的全面发展。

三、     理念三：学生是自身问题的专家

SFBT 相信每个人都拥有资源, 拥有解决其问题所需的能力, 对于解决问题的方向，自己最清楚。因此SFBT 强调来访者是自己的专家，咨询师的工作不是一再地教导来访者做什么, 该怎么做, 而是协助来访者发现其本身的资源, 发挥自身潜能, 确定自己改变的目标、改变的方式, 通过行动达成改变。

因此，这启发我们在学校教育中，教师要充分信任学生的能力，帮助学生挖掘他们的资源；而不是一味地教导学生该怎么做。

四、     理念四：从正向意义出发

SFBT 强调来访者的积极力量, 而不是去看其缺陷；强调来访者的成功经验, 而不是他们的失败; 强调来访者解决问题的可能性, 而不是他们的局限性。SFBT 相信任何问题的存在, 不只呈现出病态, 一定有其正向功能。一个人的思考方向会影响其思考内容与结果, 影响问题解决的效能。如果一个人的思考方向是正向的、积极的,就可以使他朝向所期待的方向改变; 如果他把思考放在问题的描述上, 那么就很容易陷进抱怨与无助的情绪中, 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因此，SFBT相信即便是问题行为的背后，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它背后有一个微妙的假设，即尊重每一个人，包括冲动、不成熟、任性、偶尔脾气暴躁的青少年。我们可以免于与他们的争论，能够了解他们行为背后的古怪动机。“你一定有很好的理由”是非常有用的句子，适用于各种个案，特别是青少年的不恰当行为。不论是上课说话，不交作业还是和同学打闹，破坏班级公约，这些行为都不是青少年的目标，而是手段，是为了达成某种无法说清楚的目的。

比如：某位的同学在课上，思维敏捷，表达迅速，常常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影响了老师的正常上课。老师通常的做法：“某某某，请你注意课堂纪律。”“某某某，请你不要说话”。但是如果对他说：“某某，谢谢你对我的关注。你一定有非常重要的理由，这样做，你愿意谈谈吗？”

在本案例中，班主任也可以这样来询问“小A最近好像经常迟到。你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可以告诉我吗？”那小A同学感受到了尊重和平等，他才可能会把内心真实的情况告诉老师。比如“老师，我也不想迟到。可是我们家住在回龙观附近。每天要花1小时在路上……”

SFBT技术的初学者，不免担心青少年可能会用“好理由”为自己不交作业、迟到、考试作弊等行为。但这取决于教师与学生交谈的态度。如果教师用讽刺的态度或者毫无诚意的语气质问，的确可能发生这种情形。当教师用真诚、好奇的态度，希望能够了解他们的解释。他们会开始用一种不一样的方式思考，并且变得乐于交谈。这样对话的大门才打开了，而不是彼此关上了心门。

五、     理念五：小改变带动大改变

小改变会带动大改变, 最后可以导致整个系统的改变, 尤其是当最先出现的小改变获得成功时, 事情就更容易成功。因为成功的经验对每个人非常重要, 可以使人产生信心和力量去处理更困难的问题,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具有的能力及他们所做的事情的意义所在, 进而带动整个情况的改变⁵。所以, SFBT 认为老师要引导学生看到小改变的存在, 看重小改变的价值, 推动他们做出一点儿小小的改变, 增强他们的信心与勇气, 以能够面对更大的困难, 进而带动整个情况的改变。

在学生小A迟到的案例中，教师在运用评量问句，评估他的迟到现状如何之后，还可以进一步询问小A，“如果前进1分，你可以做些什么？你现在都拥有哪些资源，可以帮助你有效地达成前进1分的目标？”

总之，学习焦点解决短期治疗（SFBT）理念和技术，会让教师能够持有更加积极正向的工作信念，一方面能够用积极的心态、乐观的态度面对工作和生活的各种挑战，收获教师个人的成长；同时教师也会用积极的视角、智慧的眼光解读学生的问题行为，聚焦问题行为的解决之道，而非关注问题本身，在这个师生积极互动的过程中，帮助学生自主建构问题的解决之道，促进学生健康成长。

六、     参考文献

1、许维素.焦点解决短期心理治疗的应用[M]. 2009.

2、许维素.建构解决之道[M]. 2013.

3、张文新. 儿童社会性发展[M].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9.

4、蔡春凤, 周宗奎. 儿童外部问题行为稳定性的研究[J]. 心理科学进展, 2006, 14(1):66-72.

5、Nelson T , Nelson, 程灶火, et al. 另辟蹊径:焦点解决短期治疗实践[J]. 2011.

6、Gerald B.Sklare.学校辅导中的焦点解决短期谘商[M]. 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