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中小学生拒学现状及成因分析

浙江省中小学生拒学现状及成因分析
付春林   苏丹

摘要：近年来，中小学生拒学个案越来越多，呈现多发趋势。中小学生的拒学行为短期对个体成长，中长期对家庭和谐、社会稳定都会带来严重不良影响，全社会都应该引起高度重视。新冠肺炎疫情之后，拒学现象像“雨后春笋”般冒出，逐渐演变成显性问题，让不少学校、家长和教师感到异常棘手，普遍感觉束手无策。为了解浙江省中小学生拒学现状及其成因，帮助更多的学校和家庭准确、理性地认识到身边显见或潜在的拒学现象。通过整群随机抽样抽取250所中小学学校、学生及其家长进行了问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心理问题、学习压力、家庭结构、父母学业期待、教养方式、教学方式和师生关系是影响学生拒学行为的重要因素，据此从学习适应困难和情绪障碍、家庭环境和养育方式不良、学校管理模式不够灵活等三方面分析中小学生拒学成因。

关键词：拒学 现状 成因分析

项目基金：中国教育学会教育科研规划课题:中小学生拒学行为现状、心理机制及防治对策研究(202133003104B)。

对“不去上学”这种现象进行描述的概念有多种类型，例如厌学、辍学、逃学、学校恐惧症、分离性焦虑症等，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使用更加中性的“拒学”概念来描述这种现象，目前得到较多专家学者认可。拒学概念包含广义和狭义，其中广义指的是不仅包括因心理压抑不上学的现象，而且包括带着巨大压抑上学的现象。狭义单指因心理压抑而不上学的现象[1]。随着经济和社会的高速发展，社会进入转型期，加之城市化进程加快等，学生的学习和生活压力逐渐增强，人们对上学价值取向也越来越多元，发生了巨大转变甚至扭曲，导致拒学现象层出不穷。
拒学根据其严重程度可分为7个等级：（1）哀求甚至威胁不上学；（2）早上反复出现回避上学行为；（3）早上反复“赖皮”，央求陪同上学；（4）偶尔出现不上学或缺课行为；（5）经常出现不上学、缺课行为；（6）在某一学期某个时段完全不上学；（7）完全长期不上学[2]。随着拒学行为引起不上学时间的延长，最终可能导致辍学。拒学对个人、家庭、学校和社会均具有严重的潜在负面影响，导致个体教育失败与其成年后的不良行为，使家庭处于抑郁与焦虑之中且伴随巨大的经济负担，并对学校管理也造成极大的压力与障碍，最后会提高社区管理的监控和服务成本，甚至形成具有反社会倾向乃至是犯罪的底层群体。

一、研究方法
（一）调查对象
采用问卷星通过网络进行在线调查，有250所学校参与了调研，250所学校根据拒学行为界定标准邀请了850名拒学学生，925名拒学学生家长参与了调研（部分拒学学生双亲都参与了调研）。剔除无效问卷后，学校有效问卷225份，有效率为90%；学生有效问卷827份，有效率为97%；家长有效问卷900份，有效率97%。
（二）调查工具与方法
1一般资料。拒学纳入标准，符合本次调查拒学概念：（1）中小学生（2）排除因身体疾病或贫困不能上学（3）主动地拒绝上学或难以整天坚持在课堂学习（4）有自知力，能独立完成调查问卷。
2.方法。（1）调查问卷设计。根据专家意见反复挑选和修改条目，设计调查问卷，问卷结构主要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为基本资料：性别、年龄、所在地、父母文化程度、父母婚姻状况、家庭收入、是否独生子女；第二部分为包含个人、家庭、学校等维度的调查条目。（2）调查方法。线上调查，调查时要求被调查者不受他人干扰独立完成问卷。

二、拒学现状与影响因素
（一）中小学生拒学发生率
调查结果显示，总体上，有2.6‰的中小学生可能有一定程度的拒学表现。从学段分布来看，初中生拒学发生率最高，占4.5‰；其次是普高，占4.2‰。详见如表4。目前，拒学行为已经成为世界性难题。美国流行病学调查数据显示，拒学行为的发生率在5%-28%之间。陈玉霞等人（2016）调查广州市中小学生拒学行为检出率为22.5%，呈现随年龄增加而增加特征,具体表现为8—12岁小学阶段处于较低水平，13岁后中学阶段迅速上升，随后呈上升趋势，中学阶段有三分之一左右存在拒学行为。何丽等（2020）研究数据显示，北京市初中生12.7%有拒学行为倾向。河南省郑州市的调查结果显示，某初中长期或间断性（排除身体疾病）不能正常到校上课的学生占比7.6%。这些数据表明：拒学现象已经相当严重，需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3]。

表 各学段拒学发生率
学段 拒学学生数（人） 占比（‰）
小学 35 0.4‰
初中 337 4.5‰
普高 301 4.2‰
职高 154 1.7‰
合计 827 2.6‰

（二）中小学生拒学的影响因素
1.拒学学生心理状态。拒学学生是否有心理方面的医学诊断调研结果显示，44.86%的学生报告有，有诊断经历的进一步追问具体诊断，其中70.89%的报告诊断为抑郁，64.96%报告诊断为焦虑。同样问题，从家长视角调查，42.44%家长报告孩子有心理诊断经历，有心理诊断经历的，家长报告67.02%诊断为抑郁，53.4%的诊断为焦虑。学生和家长报告的结果较为一致。
2.学业和人际状况。围绕学业和人际状况维度，分别从学校、家长和个体三个层面进行调查。调查结果表明，学校、家长和个人都一致认为心理问题是导致拒学个人原因中的第一位原因，其中学校认为拒学是由于心理问题导致的所占比例最高，占77.7%；其次是拒学学生本人，占47.8%；最后是家长，占46.2%。学校认为导致中小学生拒学行为的第二和第三原因分别是人际关系和学习压力。拒学学生认为导致自己拒学的第二和第三原因分别是学习压力和学习动力。拒学学生家长认为导致孩子拒学的个人原因第二和第三原因分别是学习态度和学业压力。由此表明，心理问题和学习压力是个体拒学行为产生的重要原因。
3.亲子关系和教养方式。在亲子关系和教养方式维度上，学校、家庭和个人认识上存在差异，学校认为单亲或离异的家庭结构是影响拒学的首要原因，占66.7%。家长和学生本人都一致认为父母的学业期待是影响学生拒学的首要因素，分别占40.2%和50.9%。学校认为的家庭原因第二和第三分别是亲子关系和溺爱型教养方式，拒学学生本人认为的家庭原因第二和第三分别是放任型教养方式和父母关系，拒学学生家长认为的家庭原因第二和第三分别是溺爱型教养方式和放任型教养方式。由此可见，家庭结构、父母学业期待和教养方式是影响学生拒学行为的重要家庭因素。
4.教学方式和师生关系。在学校原因调查问卷中，考虑到社会赞许效应，学校问卷中不需要填写该项目，主要是拒学学生及其家长填写。学生和家长都一致认为影响拒学行为的学校原因的第一是教学方式，一致认为影响第二的原因是同伴关系。
三、拒学现象的成因剖析
目前，拒学行为内部发生机制还不明细，且错综复杂，不是单一的线性关系，一般认为拒学与个人的性格特点、家庭结构和功能、亲子关系、学校环境等高度相关。调查发现，拒学行为与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高度相关，但深入分析发现拒学学生的心理问题具有社会性特点，主要受到家庭和学校的影响。学校和家庭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学校方面，有考试情境压力、师生关系与同学关系的恶化、学校体制、管理模式等原因；在家庭方面，有对于家庭成员的过分依赖、与家庭成员分离后的互动弱、与家庭外社会环境的隔离、家庭冲突严重、家庭沟通问题或者是家长过分的严格要求、夫妻关系、亲子关系和教养方式等原因[4]。
（一）学习适应困难和情绪障碍
从个人因素来看，心理障碍的原因最为普遍。拒学原因与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高度相关，临床研究发现拒学儿童通常表现出躯体症状（54%），如头晕、腹痛、呕吐、心慌等，甚至主要表现为躯体化症状，通常以此为理由拒绝上学；情绪反应（77.3%）[5]。研究者普遍认为拒学上学行为是由一类症状群构成，可以是许多精神障碍的表现形式，但以焦虑和情绪障碍为主。拒学学生最常见的心理诊断包括分离焦虑障碍（22.4%）、广泛性焦虑障碍（10.5%）、对立违抗障碍（8.4%）、抑郁障碍（4.9%）、特定恐惧（4.2%）、社交焦虑障碍（3.5%）和品行障碍（2.8%）[6]。研究表明，拒学儿童神经症检出率比正常儿童高，而且焦虑情绪和躯体症状表现出互为因果。因拒学而去医院就诊的儿童，有50%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36.4%被诊断为焦虑障碍，4.5%被诊断为心境障碍，9.1%被诊断为品行障碍[5]。拒学学生社交焦虑明显，社交焦虑主要是对人际交往的过分紧张和害怕，过分的社交焦虑会影响人的正常社会交往功能，对人的情绪产生负性影响[7]。
此外，个人特征也是影响拒学发生的重要因素。一般而言，拒学学生通常表现为内倾、孤独、情感封闭、情绪不稳、敏感多疑、焦虑、抑郁、敌意、是非感不强等神经质及精神质个性偏差[5]。拒学行为通常发生在性格胆小、孤独离群、行为退缩的儿童青少年。这种性格特质的学生往往自我评价较低、自我不够接纳、成就感差、自我效能低，人际交往和社会适应能力不足，不能很好适应学校环境。另一类表现为固执任性、过分要强、追求完美、敏感多疑等人格特点，这种类型学生的自我期望高、成就动机过高，过分在乎自我的感受，同时对自身和周遭环境过分敏感，对问题的分析常常以偏概全、以点概面。当这些儿童遭受学业失败或人际交往失败时，会引发强烈的焦虑与恐惧，且怕再度遭受失败而拒绝上学。
（二）家庭环境和养育方式不良
家庭是拒学行为发生、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拒学行为较多与家庭有关，拒学的家庭危险因素包括：家庭冲突暴力多、父母情感忽视、家庭结构不良（离异单亲及重组等）、简单粗暴的家庭教养方式等。亲子关系不良，抚养者的过度保护、过度依赖等，导致学生独立性差，自主能力下降，面对挫折和压力时，表现出退缩，回避，从而拒绝上学。
家庭矛盾发生与否是影响青少年产生拒学行为的影响因素。根据家庭系统理论，每个孩子与家庭成员高度共生，当家庭结构或情感出现状况，特别是父母关系出现问题时，孩子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分担父母痛苦，甚至不惜使用威胁父母的方式，譬如自我伤害、不去上学、严重的可能自杀等不理性方式，潜意识企图将父母注意力聚焦到自己身上，进而弱化父母感情问题。吴宝铮（2018）[7]细分了家庭温暖和教养方式维度，结果发现拒学学生中情感温暖分值较低，但在过分干涉、保护和否认、拒绝分值较高。结果表明受到父母过多保护、否认、忽视、拒绝等的孩子，相对容易形成不良个性特征，导致其心理功能欠缺，如不能在学习和生活上自立，对集体生活既无兴趣又缺乏信心，进而引发拒学行为。高柏慧（2015）[6]等研究同样发现，拒学儿童得到父母的情感温暖相对较少，在教养方式上表现出更多的控制、挑剔和忽视，且父母之间的关系较为紧张，家庭环境的学习氛围较差。父母养育方式对儿童的行为方式有很大影响。父母以关心理解、温暖的方式教养儿童，而儿童情绪稳定，善于社交，行为问题少；而父母过度干涉、拒绝否认甚至是严厉惩罚的态度极易造成儿童情绪化，精神紧张，有较多的行为问题，影响人际交往和抗挫折能力，难以适应学习压力和学校生活，将来难以适应社会。
有研究发现，引发拒学的家庭因素主要是亲子关系问题，表现为亲子关系疏远，甚至是冲突不断。家庭教养方式是影响孩子拒学行为的另一重要原因，父母教养方式直接影响孩子的性格以及面临人际关系问题时的处理方式，性格偏差以及人际处理困难可能会成为导致拒学的诱因，并持续影响拒学后的应对方式。单亲家庭的学生更可能依赖共同生活的父母一方，单亲家长也可能过度保护或干预，孩子在遭遇挫折时如果得不到单亲家长支持会更加脆弱、想要退避。
调研结果发现，父母的学业期待上，存在两极分化的情况，孩子拒学发生前，通常是“过高期望”和“偏重智育”是两个较突出的问题，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给孩子报各种辅导班，不断增加孩子学习任务，使孩子丧失了自主性和求学的乐趣，并剥夺了孩子自由玩耍与情感宣泄的权利。这些高压力往往超过儿童心理所能承受的程度，导致儿童心理失衡，逐渐产生焦虑，害怕上学。同时，当儿童出现拒学行为时，父母多表现出过分焦虑、抑郁、紧张，对儿童的拒学行为过度关注，有的甚至打骂、侮辱、恐吓儿童，强迫儿童上学，最终不同程度加重儿童的心理负担，表现出更严重的情绪问题，导致更加严重的拒学行为[2]。
（三）学校管理模式不够灵活
目前国内很少直接针对学校因素对拒学影响的研究。目前拒学研究中针对学校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学校管理，包括学校氛围、育人价值取向、师生关系、课程设置和学生行为管理等内容[8]。
学校环境是影响学生拒学行为的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也是诱发拒学行为的主要场所。学校环境处处充满规范民主的管理、活跃的教学氛围，通常能让学生感到安全并有价值感。但当学校内发生的各种负性生活事件或应激事件通常让学生经历挫败，让学生在学校感到枯燥无聊，往往是拒学行为发生的重要诱因。如转学不适应、学习困难、考试不及格、自我要求高、遭同学嘲笑或欺侮、与教师发生冲突、同学关系不睦、遭受体罚、教师期望过高、管教严厉、校园暴力、刻板的规章制度、枯燥的学习内容等，王晓雪[9]等研究147例拒绝上学儿童，结果显示学习压力大（6.47%），考试频繁作业过多（6.03%），只愿呆在家中（上网、睡觉）（5.63%），排在所有拒绝上学直接原因的前3位。围绕儿童青少年的负性事件或应激事件使他们产生强烈的情绪反应和焦虑不安心理，害怕并且不愿面对这种痛苦的经历，导致儿童出现退缩、焦虑、害怕或攻击症状。出现这种情况如果父母强迫儿童去上学，孩子则出现害怕甚至是恐惧、哭闹、哀求父母不去上学、躯体化等症状。如果儿童被允许可以留在家中而不去上学时，这些症状便会改善或者好转[2]。
学校育人取向方面，个别学校只追求升学率和成绩的刻板制度和严格管理给学生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尤其是封闭式管理的学校让学生没有机会和家长倾诉[4]。师生互动主要是指教师对于学生的关注不够，甚至对学生持有负面评价和态度，促使学生排斥学校。教师在学校内是学生可以信任和接受帮助的角色。作为班主任，在学生遇到困难后能够及时发现异常并采取措施，会给孩子带来支持；作为心理教师履行职责，发现学生的问题及时帮助，也能给予学生支持。如果教师对学生冷漠、置之不理、不相信或是推卸责任，会使受到校园欺凌的学生对学校产生更加负面的想法，进而产生拒学行为。[4]标签效应认为学生旷课是因为学生被冠以“坏学生、差学生”等标签所致。课程设置的研究主张，标准化的课程安排无法满足广大学生多样化的需要，导致部分学生拒斥某些课程后变为旷课行为。学校行为管理，主要是指教师在行为管理中对于差生的惩罚性和功利性措施，导致这些学生日益脱离学校[8]。
拒学现象不仅是学生行为发生的心理学指向，也不单是家长的家庭教育或教师的学校教育问题，更是学校的教育管理和干预制度，社会机构共建共创的社会学话题。影响拒学行为的相关因素、发病机制并不是单一存在的，而是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儿童青少年自身的个性特点是以遗传为基础，家庭和学校环境塑造为关键的累积过程。因此，在分析儿童青少年拒学行为时，需结合个体、遗传、家庭、学校等各个方面进行综合研判。

注释：
[1]刘录护.一例中学生拒学案例矫正的行动研究[J].青年探索,2013(05):70-77.
[2]陈群,汪玲华.儿童、青少年拒绝上学行为的相关影响因素研究进展[J].中国儿童保健杂志,2013,21(01):57-59.
[3]鲁泉,程洛佳,常红忠.对中小学生拒学行为的调查与思考[J].河南教育(基教版),2022(09):26-27.
[4]阮琳燕,蔡辰,何丽.校园欺凌与拒学行为潜在关联的多个案研究[J].北京教育学院学报,2022,36(02):9-20.
[5]阮琳燕,史晓宇,何丽.家校社协同育人视角下的“拒学”概念、成因及应对策略[J].中华家教,2021(04):92-96.
[6]高柏慧,刘果,张园园,黄俊峰,王旭梅.儿童青少年拒绝上学行为原因的研究进展[J].国际精神病学杂志,2015,42(02):135-139.
[7]吴宝铮.拒绝上学儿童的社交焦虑情绪与养育方式的研究[J].中国药物与临床,2018,18(07):1196-1198.
[8]刘录护,李春丽.西方青少年逃学与拒学现象的研究与矫正[J].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13,32(02):6-12.
[9]静进.儿童青少年厌学和拒绝上学现状分析[J].中国学校卫生,2007(10):865-866.
（付春林 浙江师范大学 金华321041 浙江省教育科学研究院 杭州 310012 苏 丹 海宁市长安镇盐仓学校聆涛小学 海宁 314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