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儿童的城市适应研究：基于跨区域文化适应的分析视角

题目：流动儿童的城市适应研究：基于跨区域文化适应的分析视角

作者：邓磊（湖南省湘潭市湖南科技大学，411100），饶苗（湖南省长沙市长郡梅溪湖中学，410000）

摘要：本文从心理状态、语言和饮食、人际关系、适应环境四个角度了解流动儿童在跨区域流动中的城市适应和文化适应现状，并探讨跨区域之间的文化适应对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的影响。采用自制流动儿童城市适应问题访谈提纲，对湖南省X市2所小学共14名流动儿童进行了半结构式访谈。结果表明：(1)流动儿童城市适应心理状态及物理和人文环境方面较差，但总体状况良好；(2)流动儿童文化适应困难主要表现在前期人际关系紧张、语言沟通困难，与前人研究基本相符；(3)文化适应问题是造成流动儿童城市适应前期困难的主要原因。

关键词：流动儿童；跨区域流动；文化适应；城市适应

正文：

1 问题提出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的人口流动由“单身外出”方式向“举家迁徙”形式转变。随着流动人口“家庭化”趋势的明显增强，流动人口中14岁及以下儿童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据2015年《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数据，“十二五”时期，我国流动人口年均增长约800万人，2014年末达到2.53亿人。这也使得由此而产生的流动儿童——这一特殊群体变得不断壮大。
       刘杨等认为流动儿童城市适应标准总体来说可分为两个层面，一是心理适应，二是社会文化适应。心理适应包括心境和个性两个维度，社会文化适应包括人际关系、适应环境、外显行为、内隐观念、语言、学习6个维度[1]。目前有关流动儿童的城市适应研究主要聚焦于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的现状和影响因素。许多研究表明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现状较差，并没有真正地融入城市生活当中，是一种“局部适应”。而对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的影响因素概括起来可分为个人、家庭、学校、社会四个方面，其中在社会因素方面主要包括社会歧视、社会支持、教育制度等方面。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从城乡之间文化的角度出发探讨流动儿童城市适应问题。研究发现，文化适应在流动儿童适应过程中占据着重要部分。有研究者发现流动儿童城市适应受到城乡语言文化的差异、城乡生活环境的差异、城乡生活习惯的差异、城乡家庭教育的差异和城乡学校办学条件的差异等几个方面的影响[2]。冯帮发现流动儿童的城市文化适应问题主要表现在语言交流障碍以及风俗习惯差异大两个方面[3]。张丽敏等研究发现社会文化适应对心理适应具有预测作用[4]。同时我们也发现，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的迁移，流动儿童文化适应不仅仅体现在城乡文化之间，面对我国辽阔的疆域，流动儿童在跨区域流动中必然存在显著的文化上的差异，从而产生文化适应困难。而目前对这种跨区域之间的文化适应所产生的适应困境的研究还比较少。
       文化适应的研究始于美国，随着其研究方法不断丰富，也产生了很多的理论。而最具有代表性的过程理论是Lysgaard提出的U型理论。该理论认为人们在文化适应过程中会经历4个阶段：蜜月期、危机期、恢复期和适应期，并呈现出U型轨迹，即随着时间推移，移民的文化适应过程按照最初感觉容易，进而感到困难(孤独感和不愉快)，最终又恢复至适应状态。在有关探索流动儿童文化适应现状的研究中，许多学者也给出了不同见解。王中会，张盼研究发现，流动儿童的社会认同对文化适应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5]；鲍传友等认为流动儿童文化适应的总体状况良好，但在生活满意感、人际关系和环境适应方面表现一般，心理适应和心理健康方面得分较低[6]；还有研究者指出流动儿童文化适应、文化认同和城市适应均在家庭经济状况、年级、来京时间、性别、学校类型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7]。国外关于流动儿童文化适应的研究探索了文化适应与亚洲移民的心理健康、心理调节、学业表现、心理咨询或治疗关系及作用机制[8]。也有研究发现文化适应与主观幸福感相关，社会联系、歧视知觉和社会地位对其有中介作用[9]。
       综上所述，我们希望采用自编的访谈提纲对流动儿童进行半结构式访谈，从心理状态、语言和饮食、人际关系、适应环境四个角度了解流动儿童在跨区域流动中文化适应现状，并探讨流动儿童文化适应对城市适应的影响。
2 研究方法
2.1 对象
本次研究选取来自湖南省X市两所小学，共14名流动儿童作为被试，年龄在10至12岁之间，其中男生9名，女生5名。有2名流动儿童来自湖南省内，其余户籍均来自省外，在X市本地定居时间最短的2年，最长的从小就定居于此。被试基本情况如下表：

                                                                           被试基本情况表

2.2 工具
      通过文献查找，并结合对流动儿童的了解编制了半结构访谈提纲《关于流动儿童城市适应问题的访谈提纲》。通过对5名流动儿童进行预访谈后，确立了在此次调查中应用的正式访谈提纲。访谈提纲主要包括城市适应现状、城市适应过程、文化适应现状及文化适应过程几个内容。结合以上几个内容探讨城市适应和文化适应的关联。 
2.3 程序
      由4名心理学专业的本科生担任访谈者。经过允许后进入学校完成深入访谈工作，并遵循全面逐字逐句的转录原则将所有访谈资料转换成文本文件。
3 研究结果及其分析
3.1心理状态
      流动儿童在城市适应过程中的心理适应一直都是研究者关注的焦点。刘杨等认为流动儿童的心理是包括心境和个性两个维度，我们从流动儿童的心境出发，主要通过流动儿童适应过程中心态变化、家乡的怀念以及生活满意程度等几个方面了解他们的文化适应状况。如“现在你是否常常怀念过去在老家的生活？”，“在这里生活学习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满意？”等问题。
      在访谈中，在来X市之前多数流动儿童表示比较期待，但定居之后，对此地的适应过程中则表现出很多问题，如：
      来之前，
      A4：“我很期望来，因为我觉得到这来能交更多的朋友，开阔视野。”
      A14：“没什么看法，就是能到一个新的环境去生活。充满期待。”
      来之后，
      A9：“感觉面孔很陌生，不想跟他说话，也想跟他好好交流，只是心里太……又不想交流。”
      A10：“刚来这边的时候对身边的一切都怀有谨慎的态度。不是特别放得开，特别谨慎，特别收敛。”
      在访谈的14名流动儿童中，有10名表示会怀念家乡：
      A10：“会，肯定会想我的爷爷，奶奶，表弟。刚开始来这边的时候和身边的人不熟悉。以前我在老家的时候跟整个村子的人都认识，大家都比较熟。” 
      A13：“想倒是想回去。天气，饮食，还有同学。四年级的时候转过来就觉得不好，我还是想回去和他们一起，毕竟那边是我生长的地方嘛。”
      不过随着定居时间的增加和对本地的适应，大多数流动儿童生活满意度较高，多集中在学校和生活环境及人际关系方面，如：
      A11：“就是学校的艺术节，体育节什么的，在我以前的学校就没有。”
      A12：“玩。但不是手机和电脑的游戏，就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3.2语言与饮食适应
      语言作为人们交流的工具，是不同区域文化之间得以相互沟通和了解的基础，同时也是最容易产生冲突与矛盾的原因。在访谈过程中，我们发现语言问题是影响流动儿童人际交往的最大阻碍。访谈中有10名流动儿童在自己定居后因语言问题（表现在方言不通和普通话不会两方面）与当地同伴无法建立良好的沟通，致使在最初的时期比较慢地融入当地同龄人的群体。
       A2：“有时候说话就不小心把家乡话说出来了。普通话说不标准，然后每次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以前胆子小，就不敢和别人交流，有时候一下子就说家乡话了。”
      A11：“语言沟通很困难，一般就是他们（同学）先说完，然后让他们再用普通话说一遍，老师说普通话，（访谈者引导）遇到邻居打招呼时，一开始时听不懂，我就不说话，就看看他（邻居）。现在还是有点不习惯，但是至少听得懂了。”
      A3：“刚开始的时候我是看他们怎么讲话的（普通话），然后在家就跟着学。”“其实刚开始听不懂的时候我就不回答，”
      而由于X市比较特殊的饮食文化，也使得饮食成为大多数流动儿童适应当地文化的一大障碍。尤其是在最初时期，许多流动儿童都有过要求将食物做“清淡一些”的要求。
      A2：“就是不喜欢吃这么辣的东西，辣一点可以，不要太辣。”
      A3：“太辣了。一开始我在这边一两个月的时候就上火了”
3.3人际关系适应
      面对新的学习生活环境，流动儿童人际交往的好坏直接影响着他们能否顺利适应城市的生活和学校的学习，主要体现在家人、老师、邻居和同伴之间四个方面。尤其是老师与同伴在他们的人际网络中扮演着最主要的角色，在处理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时不可避免地会因不同区域文化上的差异而产生一些问题。这也是流动儿童在未迁入之前所普遍担心的问题之一，如：
      A10：“我就是怕和老师，同学相处不好，孤零零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A13：“我担心我和同学会合不好，发生冲突。”
     而刚开始来的时候，确实因为语言，习惯等问题，和班上同学的交流就比较少，有过一些矛盾和冲突，但随着相互之间不断熟悉，慢慢地关系变得好起来了，很少发生矛盾。和老师、邻居的关系还不错，矛盾很少。如
     A12：“刚开始的时候是我妈妈送我，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成群结队的，我就一个人，我好羡慕的。”
     A3：“还好，没有矛盾。有时候他们用详谈话问我的时候我都不搭理他。”
     A1：“同学，跟男孩子有时候会吵一下，但是后来就没有。”
      A9：“同学还是发生过，但是过几天就相互理解了。”
3.4适应环境
      对于适应环境，主要是体现在物理和人文环境方面。部分流动儿童表示居住地相比自己的家乡，经济较发达，城市卫生、绿化好，有更多的文化艺术方面的供他们了解和学习，但同时也有部分流动儿童表示在刚来的时候缺少安全感，语言沟通不便，害怕陌生人，有些焦虑和胆小。城市马路比较复杂，摆摊的比较多，容易迷路。当地人脾气暴躁，吃槟榔。如：
     A8：“这里建房子越来越多，我们那里还很少，然后这有好多家连锁医院，然后我们那里就只有几家大医院，而且我那次是……我们那里没有图书馆...我们那里一般都是不进图书馆的，都是自己去买书。”
      A9：“我怕我自己出门的时候被别人抓了，遇上绑架的人。”
      A12：“有。因为这边有好多马路，在老家都不用过马路的，在这边还担心会让车撞了。住的方面我家那边就两层，这边住在七层，而且没有电梯。”
      A13：“这边人太暴躁，发生一点什么事就开始骂骂骂，骂着骂着就开始打起来了。吃槟榔，味道不好。
而对于家乡和居住地的文化差异的态度，我们从语言，饮食等方面可以看出，流动儿童基本上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选择接受或者融合。在访谈中也得以证实，他们更多的是希望既保留着家乡的文化，也同时接受当地的文化。
4 讨论
4.1流动儿童城市适应及文化适应现状
      本研究基于跨区域流动，通过自制的访谈提纲针对X市两所小学14名流动儿童进行半结构式访谈，从心理状态、语言和饮食、人际关系、适应环境四个角度了解他们城市适应困难和文化适应现状。他们大多来自广东、云南、江西等省外地区，在学习生活的诸多方面都与本地有着极大的不同。通过访谈结果可知：流动儿童的城市适应大致符合前人的研究，即流动儿童在城市适应过程中会经历四个发展阶段：兴奋与好奇、震惊与抗拒、探索与顺应、整合与融入[10]。流动儿童的适应情况随着他们对居住地的了解不断变好，大部分儿童对当前生活和学习十分满意。
而在文化适应方面，因为访谈的大部分流动儿童都来自于省外，两个地区之间存在着更多的文化上的差异，所以他们在适应过程中也有着更为明显突出的困境，不论是在来之前还是前期的适应过程，人际关系、语言与饮食问题都占据着较大的比重，其次是物理和人文环境，多数流动儿童在文化适应的过程中缺少安全感，表现出一定的焦虑和孤独感。这与一些研究得出的结论部分一致[3]。从前面访谈结果可知，这些影响因素相互之间存在着许多关联：语言交流障碍是得流动儿童在前期与本地儿童建立人际关系的最大制约，加之生活方式，环境的变化使得流动儿童最初表现出胆小、焦虑、自卑等心理，促使他们减少了社会互动。X市独特的饮食文化也给他们带来了一定的困扰。
4.2文化适应对城市适应的影响
       流动儿童城市适应与文化适应有密切的联系[6]。从流动儿童访谈报告的结果可以看出，流动儿童文化适应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们在城市中的学习和生活。文化适应困难在心理状态、人际关系、语言与饮食、物理与人文环境四个方面均存在显著体现，文化适应问题在流动儿童城市适应前期占有很大的比重。在来临之前，流动儿童对于这种“流动”是兴奋和期待的，同时也伴有一定的担忧，而这些担忧往往是基于文化的角度，比如担心当地的饮食问题、希望和当地儿童交朋友却又担心无法相处等。在城市适应前期他们首先面对的是物理和人文环境的巨大转变，而环境的变化和陌生的当地居民使流动儿童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全感和孤独感，尤其是语言沟通的不便和文化之间的差异使他们与当地同龄人之间产生了更多的冲突与误解，不能及时和有效地建立起良好的人际关系。这一切也对流动儿童在心理适应方面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随着适应过程的不断探索和顺应，当流动儿童面对这种文化上的差异，选择接受或融入其中时，即意味着他们会主动适应当地的语言和饮食，对当地的物理和人文环境进行了解，人际关系随之渐渐好转，流动儿童所面对的城市适应困境就渐渐地变得迎刃而解，大部分流动儿童的生活学习满意度不断提高。
5 结论
(1)流动儿童城市适应前期心理适应及物理和人文环境方面较差，但总体状况良好；
(2)流动儿童文化适应困难主要表现在人际关系、语言和饮食方面，与前人研究基本相符；
(3)文化适应问题是造成流动儿童城市适应前期困难的主要原因。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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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Lysgaand S. Adjustment in a foreign society: Norwegian Fulbright grantees visiting the United States.[J]. International Social Bulletin, 1955, 7:4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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