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提出
语言成绩是学生语言学习水平结果的直观体现，而学生的语言习得过程呈现出多样化。大多数研究集中于语言学习策略对语言学习的影响[1]，很少有研究者关注于语言学习情境性。语言是人类在传递信息和表达自我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也服务于这两项功能；语言作为自我表达的工具，同样自我表达也能促进语言的学习[2]。人类的自我表达分为书面和口头两种形式,二者可能呈现补偿关系,且不同的人擅长的形式不同。武淑莲指出，作家在创作中不压抑情感，通过创作实现真实自我[3]。而真实自我表达能促进语言的学习与发展，就如鲁迅在文学创作中表达出个人真实情感，因此其语言文字极具感染力，得到后世的认可。但对于学生来说，语言学习成果体现在语言的书面成绩中，因此真实自我表达对语言学习的影响是否能通过语言成绩来反应有待考证。
真实自我表达是西方古老的哲学问题，马休（Matthew）等人将其定义为个体能清楚认识到真实的自己，并且认为真实的自己是最好的，能够清晰将真实自我和呈现给他人的自我区别[4]。在西方文化中，真实自我与心理适应、幸福感、生活满意度等生活适应指标正相关[5][6],在国内关于真实自我表达的研究相对较少，徐欢欢等人的研究发现，社交网站中，真实自我表达与孤独感呈显著正相关，并且真实自我表达通过自我概念清晰性的中介作用对孤独感产生影响，因为社交网站中真实自我区别于日常自我，且环境具有匿名性(用户匿名、视觉匿名等)、可编辑性等特点，能促进个体真实自我的表达[7]。受到情境因素的影响，对于中学生来说，真实自我表达可分为家庭真实自我表达和学校真实自我表达，这是因为高中学生真实自我表达采用的语言情境主要包括自然情境与学校情境，自然情境下自我表达过程中更具丰富性、自然性和灵活性；而学校情境下，评价性压力强。可见，在不同情境下，真实自我表达对语言成绩的影响呈现出差异性。
最后，人格特质是影响语言学习的一个重要因素，贾法尔（Jafar）等人发现尽责性的语言学习者更有规律，外向性的语言学习者更善于交流[8]。不少研究者特别关注人格特质和第二语言的学习关系，有研究结果显示外向性、宜人性和尽责性是与第二语言交际能力之间存在正相关，善于交际、以人为本和友好的学生更有利于第二语言的学习[9]。此外，有实证研究发现在教师支持与农村初中生的学业适应中人格特质起调节作用[10]。人格特质作为个体稳定的性格特征，在许多心理研究中，人格在与学生学业有关的方面都具有调节作用。语言成绩隶属于学业内容，由此推断，在真实自我表达与语言成绩之间，人格特质可能起调节作用。
综上所述，本研究假设，在真实自我表达对语言成绩的影响中，人格特质可能起到调节作用。并且为研究跨情境带来的影响，将研究对象的真实自我表达在学校和家庭情境中分为学校真实自我表达和家庭真实自我表达。本研究从心理学角度揭示高中生真实自我表达、人格特质和语言成绩的关系，对高中生的语言学习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二、研究对象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的调查对象为四川省某高中高一年级的在校学生，采用随机抽样的方法，抽取该年级学生688名，发放问卷688份，共计收回问卷688人，去除有空白选项的无效问卷79份，所得问卷为609份。研究对象的平均年龄为15岁，其中男生211人，女生398人。
（二）研究工具
1.内在自我表达问卷
该量表出自马休（Matthew）等人的文章“记住真实的自我：怀旧为真实的自我提供了一个窗口，共计十二题，并且作者也在论文中写道，该量表的12个题目来源不同，其中题目1-3来自真实性指数，题目4-6来自于外在权变聚焦，题目7-9出自于自我概念清晰度，题目10-12是由作者自己编写的。要求参与者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的七点量表中选择最符合自己实际情况的点进行作答。在12个题目中，第2、5、6、7、9、10、11、12 题为反向计分[4]。在本篇论文设计中，根据对真实自我的划分，再将其划分为两种情境，题目区别只在情境上有所不同，实际内容是一致的。在研究中，将该量表在家庭情境和学校情境中分两次进行测量，意图测试学生在家里和学校的不同真实自我表达的表现，分析不同情境中的差别，该量表的信度为0.746和0.782。
2.“大五”人格简表
本研究中采用大五人格形容词简表，该大五人格问卷由梅迪娜（Medina）等人于1996年编制[11]，该量表的五个人格维度描述分别为：神经质、外倾性、宜人性、尽责性和开放性，且问卷各维度的信度分别为0.614、0.545、0.692、0.595和0.234，总信度为0.505。开放性与思维能力和智力方面相关,不会对本研究产生较大影响。
3.学业成绩
收集问卷结束一个月后，再收集被试该学期语文、英语两科期末考试成绩，进行纵向研究。因为语言成绩的评分标准不同，数据本身会有一定影响，为了便于研究，将成绩分数进行了标准化处理，得到了两科成绩的Z分数。
（三）数据处理
本研究所有数据使用SPSS24.0和process3.3进行处理分析。
三、研究结果
1.真实自我表达（学校、家庭）、大五人格与语言成绩（语文、英语）的相关分析
研究中学生真实自我表达（学校、家庭）、大五人格与语言成绩（语文/英语）之间的相关关系，结果见表1，家庭真实自我表达与期末英语成绩显著正相关，神经质与家庭真实自我表达、学校真实自我表达显著负相关；外倾性、宜人性、尽责性与家庭真实自我表达、学校真实自我表达显著正相关；尽责性与期末语文成绩显著正相关。
表1 真实自我表达（学校、家庭）、大五人格与语言成绩（语文、英语）的相关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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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SD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
1家庭真实自我表达 |
59.24 |
11.16 |
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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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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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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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学校真实自我表达 |
54.04 |
11.99 |
0.52** |
1.00 |
|
|
|
|
|
|
|
|
3神经质 |
2.950 |
0.784 |
-0.20** |
-0.38** |
1.00 |
|
|
|
|
|
|
|
4外倾性 |
3.490 |
0.801 |
0.31** |
0.37** |
-0.05 |
1.00 |
|
|
|
|
|
|
5开放性 |
3.330 |
0.685 |
-0.01 |
0.03 |
0.11** |
0.12** |
1.00 |
|
|
|
|
|
6宜人性 |
3.590 |
0.766 |
0.28** |
0.37** |
-0.19** |
0.68** |
0.14** |
1.00 |
|
|
|
|
7尽责性 |
3.740 |
0.737 |
0.34** |
0.31** |
-0.40** |
0.23** |
-0.02 |
0.37** |
1.00 |
|
|
|
8语文成绩 |
0.008 |
0.997 |
0.08 |
-0.05 |
0.07 |
0.10 |
-0.04 |
0.06 |
0.14** |
1.00 |
|
|
9英语成绩 |
0.003 |
1.014 |
0.09* |
-0.01 |
0.02 |
0.01 |
-0.03 |
-0.01 |
0.05 |
0.29** |
1.00 |
注：** 表示 P<0.01,*表示P<0.05，下同。
2.真实自我表达和大五人格与英语成绩的回归分析
为进一步考察真实自我表达与语言成绩的关系,采用多元回归分析中的分层回归。具体方法为：把期末英语成绩作为因变量，将年龄、性别共同代入第一层（控制），第二层为主效应家庭真实自我表达、学校真实自我表达和大五人格，第三层为真实自我表达和大五人格的交互项，为了对应和便于处理，各维度在进入方程前均进行了标准化处理，结果见表2、表3。
表2 真实自我表达与大五人格特质对英语成绩的影响的标准化回归系数
|
自变量 |
第二步 |
第三步 |
||
|
回归系数 |
标准误 |
回归系数 |
标准误 |
|
|
性别 年龄 |
0.172** -0.053 |
0.090 0.080 |
0.166** -0.055 |
0.089 0.080 |
|
家庭真实自我表达 学校真实自我表达 神经质 外倾性 开放性 宜人性 尽责性 |
0.095* -0.041 0.015 -0.016 -0.003 -0.008 0.043 |
0.050 0.053 0.048 0.058 0.042 0.059 0.048 |
0.094* -0.045 0.022 -0.014 -0.014 0.005 0.034 |
0.049 0.052 0.048 0.057 0.042 0.059 0.048 |
|
学校真实自我表达×宜人性 |
|
|
0.116** |
0.038 |
|
回归模型的拟合优度（R2） |
0.048 |
0.061 |
||
注：因变量：期末英语成绩，人数（n）=609。
表3 真实自我表达与大五人格特质对语文成绩的影响的标准化回归系数
|
自变量 |
第二步 |
第三步 |
||
|
回归系数 |
标准误 |
回归系数 |
标准误 |
|
|
性别 年龄 |
0.261** 0.020 |
0.085 0.076 |
0.258** 0.020 |
0.086 0.077 |
|
家庭真实自我表达 学校真实自我表达 神经质 外倾性 开放性 宜人性 尽责性 |
0.029 -0.096* 0.069 0.075 -0.014 0.011 0.166** |
0.047 0.050 0.046 0.055 0.040 0.056 0.046 |
0.027* -0.095* 0.070 0.078 -0.020 0.009 0.163** |
0.048 0.051 0.046 0.055 0.040 0.057 0.048 |
|
回归模型的拟合优度（R2） |
0.120 |
0.125 |
||
注：因变量：期末英语成绩，人数（n）=609。
由表2、表3可知，学校真实自我表达和宜人性的交互作用显著，宜人性在学校真实自我表达与英语成绩中起调节作用；家庭真实自我表达对英语成绩有边缘显著正向预测作用；学校真实自我表达对语文成绩有边缘显著负向预测作用；主效应尽责性对于语文成绩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
进一步分析宜人性的调节效应趋势，进行简单斜率分析，以平均数加减一个标准差将变量进行分组，平均数加一个标准差为高宜人性组，平均数减去一个标准差为低宜人性组，结果见图1。简单斜率结果表明：当学生的宜人性较低时，英语成绩会随着学校真实自我表达程度升高而降低（simple slope=-0.113，t=-1.904，P>0.05），而当学生的宜人性水平较高时，英语成绩会随着学校真实自我表达程度升高而升高（simple slope=0.111，t=1.988，P<0.05）。
图1 宜人性对“学校真实自我表达-英语成绩”关系的调节作用示意图
四、讨论
1.真实自我表达和人格特质对语文成绩的影响
在本研究中，学校真实自我表达程度越高的学生，其语文成绩反而越不好，同样，学校真实自我表达程度较低的学生语文成绩反而更高，说明学校真实自我表达显著负向预测语文成绩。在真实自我表达中，善于在人群中使用即时性口头表达的个体，其自我表达程度较高，不擅长者则可能以间接性、非即时性的书面文字表达为补偿，语文成绩主要是由阅读和写作构成的书面成绩，因此那些对于文字敏感、心思细腻、不擅长人际交往、自我表达程度不高的学生反而能够在语文成绩上获得高分。目前中学母语教学重视写作技巧，为指导学生获得高分，热衷于炮制种种写作技法让学生仿效[12][13]，脱离真实性，这也体现学校真实自我表达对语文成绩是负向预测作用。
尽责性对语文成绩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研究表明拔尖学生的学业成就是靠自律、条理、勤奋、责任感来保障的，并且尽责性与拖沓，学习倦怠显著负相关，尽责性一直被认为是语言学习的稳定预测因子[14],责任心越强的学生，学习成绩必然更好，同样在语言学习方面，拥有责任心的学习者认真程度也更高，更自律。
2.真实自我表达和人格特质对英语成绩的影响
家庭真实自我表达对英语成绩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家庭真实自我表达程度越高，学生的英语成绩越高。这说明在我国，学生的英语学习需要参与有组织、有目的、强制性的学习活动( 如上课、完成作业、参加考试等) ，应试导向性较强，学生易产生倦怠，从而影响学习成效及学生的幸福感，这一现状突显了对我国学生外语学业倦怠开展实证考察的必要性。在本研究中此结论也同样证明外语教育成为纯粹的应试教育，课堂英语学习反而成为一件同数理化一样枯燥的事情，学生应试压力过大，幸福感低，不能轻松表达真实自我，英语学习容易产生倦怠情绪。而在家庭中，孩子的英语学习活动得到家庭支持能激发学生学习英语的兴趣，培养学生学习英语的自信心。孩子学习英语的应试压力小，能不怕出错，轻松表达自我，有利于英语学习。因此家庭真实自我表达能促进孩子的外语学习，这也是现今提出一些外语课堂教学生活化[15][16]的原因。
在本研究中发现，当学生的宜人性较低时，英语成绩会随着学校真实自我表达程度升高而降低，低宜人性与学校真实自我表达的交互作用呈边缘显著（P=0.057）,这可能是由样本量不够大所引起，但并不影响其最终结果。而当学生的宜人性水平较高时，英语成绩会随着学校真实自我表达程度升高而升高，高宜人性与学校真实自我表达的交互作用显著。詹森（Jensen）等人解释了宜人性水平较低的人以自我为中心，在应对任务解决问题时不喜欢接受不同的意见，且更倾向于施压的方法来处理[17]。低宜人性的学生在更多表达真实自我的情况下容易得罪人，与他人交流中易产生矛盾，从而在学校中没有良好的与同学交流学习的机会，外语成绩无法得到提升，因此外语成绩较差。迪杰斯特拉（Dijkstra）等人指出，具有高宜人性特质的个体与他人亲密交往，乐意与他人进行交流和互动[18]。在学校中高宜人性的学生更加喜欢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和同学以及老师进行深入交流，因此能够充足表达真实自我的学生,其英语灵活学习能力越强，从而促进外语的学习。从这个结论中也间接说明了外语学习交流以及与同学良好互动的重要性，同时我们的研究结论很好地支持了宜人性的这一特点，也表明此结论的准确性。
五、结论
1.学校真实自我表达对于语文成绩有显著负向预测作用，说明语文教学无论是平时交流还是书面写作中，应更突出学生的真实性，表达真实自我。尽责性对于语文成绩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这同样说明学习好的学生往往都是自律性比较强的。
2.家庭真实自我表达对于英语成绩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这体现出现代英语教学的一个观点:课堂教学生活化，才能帮助学生更投入到学习中。宜人性通过学校真实自我表达对英语成绩有调节作用，表明在学校中与同学老师的交流和相处是必不可少的，应积极友好开展人际交往，才能有助于学习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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