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治疗理念下的“四段式”心理辅导课构建 ——以“情绪管理”主题为例

叙事疗法起源于个体咨询，它有着独特的理念：人不是问题，问题才是问题，孩子本身就带有解决问题的资源。心理辅导课是学校实施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要路径。如果将叙事疗法的技术有机“融合”到团体辅导中，一定使团辅课更深入人心，激发孩子的生命力量。 笔者在实践中将叙事治疗的“外化”“凸显闪光事件”“重组会员”“定义式仪式”等技术融入心理团辅课，构建了叙事理念下四段式心理辅导课操作范式（见图1），发现自己的技能，汲取他人的力量，加强身份认同，使孩子有充足的心灵能量去应对成长路上的问题。 下面以“情绪管理”主题为例，具体阐述了叙事理念下的“四段式”心理辅导课的具体实践步骤以及注意事项，让孩子们发现自己情绪问题，在互动中探寻管理情绪的技巧、能力、资源，在网状的交互中学做情绪的小主人。 一、第一段：外化自身问题，显现情绪问题影响 叙事疗法中的“外化”，是叙事咨询中的第一步，目的是将问题和自我认同剥离开来， 让孩子们觉得自身不是问题，脱离问题，才能看到自己潜在力量，积极面对问题。在情绪团辅课的第一段，就是外化学生的自身问题，即让学生“看见”影响自己的情绪问题。 （一）形象比喻，看见问题 “外化”的第一步是需要对问题命名，情绪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小学生还缺乏对自己情绪清晰的认知，命名会有一定的困难。这时候可以把情绪问题形象比喻成一个小怪兽，让孩子们看到通过说一说、画一画的形式将情绪小怪兽样子展露出来，再去命名就顺利很多。 【辅导片段】“情绪小怪兽”现形记 播放自编心理剧：下课时，明明不小心碰掉了丁丁桌上的铅笔盒，一只穿着恐龙衣服的“情绪小怪兽”（人扮演）出现说：“快把他东西也扔掉，你看他故意碰你的东西，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丁丁听后火冒三丈，拿起明明的书本狠狠摔在了地上。两个孩子争吵起来，一个礼拜都没有说话。 同学们，丁丁的“情绪小怪兽”出现，使得丁丁做了些什么呢？ 看了心理剧，回忆你们的生活，你们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吗？ 你们的“情绪小怪兽”是什么样子的呢？可以画下来。还可以给他取一个名字。 心理剧中，一个人扮演“情绪小怪兽”，并且对主人公说了诱发情绪问题的话，使主人公做出了错误的行为。心理剧将情绪问题“外化”的形式勾起学生的学习兴趣，然后与自己生活链接，绘画出自己的“情绪小怪兽”。每一个人的情绪问题不同，画出来的情绪小怪兽也不同，有青面獠牙的，有温柔的，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性格，无形的情绪问题在纸上以具象的形式出现，这时候再请孩子给“情绪小怪兽”命名。（见图2） （二）审判问题，摆正立场 情绪问题外化后，我们需要引导孩子们进一步认识情绪小怪兽，去发现他的“脾气”“性格”，以及在生活中是怎么影响他们的。学生站在问题之外，像一个审判官一样，审视“情绪怪兽”对自己生活产生诸多影响。在这过程中，我们通过询问“你能接受这些影响吗”等方式，探索孩子们对于问题的立场，是远离问题，还是与问题保持合适的距离，找到孩子潜在的价值观。对于一些消极情绪，孩子也不一定完全摒弃，老师应该去中心化，聆听孩子真实的想法。 【辅导片段】“情绪小怪兽”审判会 被告：情绪小怪兽（玩偶扮演） 法官：老师 原告：受情绪小怪兽骚扰的同学 法官：由于“情绪小怪兽”多次骚扰同学，现被告上法庭，接下来由原告诉说他的罪状。 原告1：我的情绪小怪兽让我变得很冲动，上一次和同学发生冲突，我把同学抓伤了，导致我的朋友一个月没理我。 原告2：情绪小怪兽可真是坏，在老师批评我的时候，我听了他的诱惑，冲出教室，躲在了草丛里，害得老师、同学担心了很久，哎。 原告3：我的情绪小怪兽在我身边时候，我会想东想西，整晚睡不好觉，。 …… 法官：“情绪小怪兽”，你作恶多端，很多同学受你影响，请问你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吗？ 法官：同学们，你们知道了情绪小怪兽的计划，想和他保持怎样的距离呢？ 开展“情绪小怪兽”的审判会，孩子们诉说情绪小怪兽的犯下的种种坏事，看清他的真面目，目的在于让孩子们审视情绪问题给自己生活造成的影响，比如影响和父母、老师、同学的关系，影响学习成绩，影响对自我的看法等方面，达到评估“情绪问题”影响的严重程度的效果。 除了开审判会，还可以有不同的方式，比如说，辩论赛，写一封诉讼信等。不管是哪一种方式，都需要使用“外化”的语言，否则审判“问题”变成审判“孩子”了。（表1） 惯用语言 外化语言 当你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情绪小怪兽来到你身边，你会变得怎么样呢？ 在什么情况下，你能够管理好自己的消极情绪呢？ 什么时候情绪小怪兽离你远一点呢？你不太受他的控制呢？ 你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你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对付情绪小怪兽呢？ 你情绪冲动，你都交不到好朋友了。 情绪小怪兽影响了你和朋友的关系。 在叙事“外化”理论的支撑下，孩子们不再是被批判的对象，而是从一个新位置，让人更容易重新看待那些曾经控制他们生活的问题，当孩子们脱离了对个体判断，还原到对问题本身的转变上，再进一步探讨孩子与问题想要保持怎样的距离，层层递进，激发孩子自主管理情绪的意愿，也为后续的打败问题奠定了基础。 二、第二段：挖掘“闪光”事件，收集情绪管理技能 叙事疗法认为孩子们在过往的经历中，自身已经有一定的解决问题的能力，只是因为陷于问题故事中，这种能力被隐藏，被过滤。那些问题故事之中的独特事件，我们称之为“闪光事件”，找到闪光事件，然后像串珍珠一样，串起支线故事，进行问题故事改写。 （一）双重倾听，解构故事 孩子讲述自己被情绪小怪兽影响的时候，一方面是一个被情绪小怪兽影响的故事，一方面是对抗情绪小怪兽所做出的努力，老师需要带着“双重倾听”的视角，既听到了问题故事，又听到了对抗问题故事的“闪光事件”，这是解构问题故事的突破口。实施步骤（如图3） 【辅导片段】对抗“情绪怪兽”闪光时刻 师：当你们不被情绪小怪兽影响或者影响比较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那个时候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生：有一次在食堂，同学把汤洒到了我的衣服上，我没有发火。我就想想他也不是故意的，深呼吸了几次。 师：看来你也有方法待会情绪小怪兽哦，假设我们在看一部关于你和情绪小怪兽对抗的电影，有一个特写镜头拍到了你，拍到的画面具体是怎么样的呢？（放大闪光时刻） 生：我应该是走到人少的地方，闭着眼睛，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人家不是故意的。 师：这时候情绪小怪兽在你身边，你觉得你会对他说些什么呢？ 生：我会对他说，快点走开点，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这部分，老师引导学生不断地放大孩子的“闪光时刻”，就像摄像机慢镜头一样，放大每一个细节，这样可以让孩子完全沉浸在当时的事件里，挖掘自己对抗问题的方法，重新再体验一回。在这过程中，教师可以引导孩子，与情绪小怪兽对话，目的在于激发自己解决问题的力量。在团体辅导时，可以采取先个别访谈再小组最后全班分享的形式进行。 在教师引导和同伴组内讨论中，孩子们不再陷于情绪管理的失败经历中，在过往的“闪光”事件中找到自己被忽视的技能，在“特写镜头”的推进下，发现每一个细节，重温那份特别，问题故事开始瓦解。在这基础上，再找一找生命中还有没有这样的时刻。一般来说，孩子的特别经历不止一次，从而串起支线故事，问题故事也已经被解构。 （二）经验分享，互动互助 在小组活动中，同学们讲述了自己的成功经验，也倾听了别人的经验。对于自身能动性比较弱，缺乏自信的孩子，这是提高他们能力一种很有效的方式。同伴成了一个心理互助团队，互相学习，整合情绪管理的技能。 【辅导片段】对抗“情绪怪兽”互助会 师：你从同学的情绪故事中学到了什么经验？ 生1：我的同学面对情绪怪兽的时候，会选择和家人倾诉，家里人一起帮助我渡过难关。 生2：我同桌说当生气的时候可以把一些想骂人的话写下来，而不是对着别人骂，这点让我很有感触，对我有启发。 师：带着这些认识，当你们在接下去的生活再次面对情绪小怪兽，会怎么做呢？ 生1：我应该会有多改变，不会让自己冲动乱打人了。 生2：我生气的时候会想到是小怪兽在影响我，我是有方法去打败它的。 每一位孩子都是解决问题的专家，他们身上有着丰富的资源和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这些资源和办法因为各种原因被问题掩盖。 当我们带着双重倾听的视角，透过故事敏锐地抓住学生潜在的能量。再充分利用团体的动能，在同伴分享中，学习更多的方法与技巧，内化于心，带着这些经验与方法，面对接下去生活上真实的问题。 三、第三段：重组生命会员，合力对抗情绪问题 叙事疗法认为，我们的人生就像一个俱乐部，我们不断吸收自己的会员。这些会员就是我们的资源。孩子们在面对困难，对抗困难的时候，找到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他人，带着他们对我们的关心与爱护，一起面对问题，同时也在这过程中看到了独特的自己，增强生命的能动性与勇气。 （一）探询贡献，寻找“同盟” 孩子与情绪问题斗争的时候， 如果是孤军奋战，他会觉得很吃力，甚至会退缩。作为孩子亲密的人，如父母，老师，同学等可能会有一些支持的行为，陷在问题里的孩子容易忽略这部分社会支持力量，身心会陷入一座孤岛。孩子们在他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可能也会对其他人伸出援助之手。 【辅导提纲】整合应对“情绪怪兽”的同盟军 在与情绪小怪兽对抗的时候，哪些人帮助了你呢？ 他们是怎么做的？能具体说一说吗？（具体化） 怎样才能唤醒这些帮助你的人物呢，让你感觉他们就在你身边？ 孩子们寻找自己与情绪小怪兽斗争时的重要他人，回忆他们的具体做法，唤醒他们在自己生活中的作用。孩子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一个群体。这些重要他人和孩子组成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同盟军”。 （二）认同自我，重写故事 消极的自我认同是很多孩子产生的心理问题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们既要引导看到了在对抗问题时别人对自己的贡献，也要看到孩子自己对别人的贡献。然后探讨别人帮助自己的原因，找到自己性格、品质上的闪光点，加强自己的身份认同。 【辅导提纲】找到积极的自我认同 从在别人与情绪小怪兽斗争时遇到坎坷，你有没有尝试过帮助别人呢？ 意识到这么多朋友在帮助你，对你意味着什么？ 你也帮助了那么多人，被你帮助的人会怎么评价你呢？ 你又会怎么评价自己呢？ 在探讨中，孩子们不仅学到了对待情绪问题的技能，更重要的是获得了对自己的认可。这份自我认同是十分宝贵的，在今后再面对一些类似的问题，孩子们就会调动着自己的全部力量去解决问题，此刻孩子们已经建构了一个新的积极的人生故事。 四、第四段：重要人物见证，赋予情绪管理能量 叙事治疗中的“定义式仪式”，就是在他人的见证下重新展现自己的人生故事，重新定义自己。就像生活需要仪式感，孩子的成长也需要仪式感，在仪式中孩子更加坚定自己改变的力量。 （一）他人见证，颁发证书 当孩子们拥有了很多对抗情绪小怪兽的能力后，请孩子们邀请家长、小伙伴，或者老师来到课堂，由他们见证自己的成长。步骤如下： 孩子叙述自己这段时间对抗情绪小怪兽的故事。 见证人听完故事，诉说触动自己的点。 讲述者听完见证人诉说后，再次诉说自己的感受。 见证人给孩子办法证书。（见图4） 证书的内容不同于普通的奖状，证书可以由任何见证者颁发，而且不仅仅是一个荣誉称号，还要写上具体内容。孩子的进步通过被见证，被看见，通过这样的仪式，可以强化这些孩子的能力，激发孩子继续做好的动力。 （三）制作文件，推广经验 班级就像一个小小的社群。孩子们拥有自己的智慧，我们可以将班级里好的做法制作成文件，比如说对待情绪小怪兽宝典。文件包括主题，目录，孩子们成长的技能。语言容易遗忘，但是文字可以保存很久。“情绪主题”课结束后，孩子们制作了《情绪管理宝典》，这份宝典不仅在本班可以分享，还可以向其他班级进行推广。（见图5） 通过叙事治疗理念下的四段式情绪心理辅导课，孩子们脱离问题，能够挖掘自己的技能，整合他人的经验，在他人的见证下加强了身份认同，成为情绪管理的专家。叙事治疗理念下的四段式心理辅导课，操作结构化，便于一线教师模仿实践，而且适用于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的其他主题，例如学习主题、人际交往主题、亲子关系等。老师们可以在四段式心理辅导的范式下进行团体辅导。老师们还可以根据班级的特点在小环节上进行创造性运用，例如“外化自身问题”环节，可以请同学拿一个小物品代表自己的问题，自己和“问题”对话；“挖掘闪光事件”可以请同伴来帮助说一说；重要他人见证环节可以事先请孩子写一封邀请信给重要他人；制作集体文件时，可以采取连环画的方式。老师们作为组织者，孩子们成为课的主体，在四个环节中，孩子脱离问题，发挥自己的内在知识，同时通过班级的交互让孩子们个体经验变成班级的集体智慧。 在叙事理念下的心理辅导课帮助学生以全新、开放的方式看待生活中的困难，在鼓励下，他们在应对校园生活和社会期待的同时创造对自己有意义、贴近个人渴望的生活 。我们看见人的天赋和美好，孩子获得尊严与力量，孩子可以成为自己的主人，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专家。 【参考文献】 [1]迈克·怀特.叙事治疗实践地图[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1 [2]赵兆.校园里的叙事治疗[M].南京：南京出版社，2022 [3]钟志农. 心理辅导活动课操作实务[M].宁波：宁波出版社，2007. [4]张晗旭. 基于主题心理课的初中生情绪调节能力干预研究[D]. 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