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羡慕的一种生活方式,是我家三岁半的妹妹的日常。
我羡慕她不仅因为她目前来讲不用承担那么多压力责任,暂未被“卷”。还因为她始终与这个世界保持着一种奇妙的联结。
她会突然驻足跟路上的毛虫打招呼说:“你好呀小虫,你也想去我家吗?”
会放一只七星瓢虫在手上,看它“爬喜马拉雅山”,半个下午就过去了,还不忘给它加油。
花园里那些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树,她都给起了名字,“灯塔”、“小马酪乳”、“小绿”……再看时,就真觉得不一样了。
而成人,这些闪光的瞬间通常都会被两种形态填满——忙碌,以及刷手机。似乎我们在用忙碌和刷手机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开,也和自己内心的空虚孤独隔开。
这样一想,我其实,是在羡慕儿童和这个世界对话的方式。
他们能用一根树枝、一张纸玩一下午。那根树枝,一会儿是刀一会儿是剑,可以当马骑,可以当枪使;那张纸,画完画可以叠飞机,叠完飞机变轮船,捏成团就是包子,撕成绺就是面条……
也很羡慕他们能把事件和感受用“支离破碎”的语言深深印刻在你心里。还记得我家哥哥刚上小学时写拼音,边写边自言自语:“如果写‘e ’的时候忘写了下半边,感觉就好像没有给‘e ’穿内裤。” 还有幼儿园中班开学第一天,他回来告诉我:“妈妈我今天在幼儿园很想你,想你的时候心里就像掉了一个小小的小东西那样难过。”
似乎相对于成人,儿童在观察、描摹事物、讲述和理解事件时表现出一种特有的思维习惯和认知方式,就好像他们大多数时候在使用“象征”,一种“初级思维”与这个世界对话。
这是一种独特的话语表述方式。这种原始和初级的认知方式,是人类力图表现和传达内心活动与精神世界的重要媒介。
朱建军老师在《我是谁——意象对话解读自我》一书中讲到:初级思维与次级思维的不同在于次级思维使用的基本“部件”是“概念”,组合这些部件的方式是逻辑,例如命题、推理,所以它是一种“语言的”、“逻辑的”、“内省的”思维过程。而初级思维则使用“意向”为“部件”,组合这些部件使用的是“相似性”,是一种“象征的”、“体验的”思维过程。
如果说逻辑思维的功能是观察、描述、分析客观世界,那么原始认知的功能就是体验性地联结心灵和这个心理映射的世界。
因此,初级思维和人的情绪感受、内心世界关联便更直接。
我想用下面的例子说明我对这些不同的深刻体会。
某一段时期我的人生似乎是走到一个很低很低的低谷,无力和耗竭的感受到处弥漫。那天下班回家后,当时只有五岁的哥哥要我陪他玩一会儿,我告诉***妈真的很累要休息一下。请他自己先去别的房间玩一会儿。小朋友便去了别的房间。再回来找我的时候,送了这副画给我做礼物。
他送给我这幅画时说:“妈妈这是一只女蜗牛,因为她有很长很长的眼睫毛。”
我说:“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他说:“对啊,因为她爬得太慢了,不过没关系,她的蜗牛孩子会一直陪着它。”
当时身边也有很多使用次级思维的成人帮我分析权衡、出谋划策。他们也许在现实层面给我很多帮助。但似乎都没有孩子送给我的这副画那么直抵心灵深处,带来最深刻的联结,多年不曾忘记。
现在回头看看这幅画,便觉得这就是我的生活里曾遇到的最好的象征、最好的共情、最好的理解、最好的疗愈。
我常常会困惑成人的世界为什么不能像孩子的世界那样富足和鲜活。也常常会觉得与孩子相比较,自己的生命形象总是有点无趣和模糊。大概因为“用进废退”,我们的初级思维已经严重退化了,“心的语言”也已经生疏了吧?
如果我们能不时让“大脑”休息一下,用“心”去联结和感知当下的世界。是不是“太阳”、“月亮”、“风”、“猫”、“虎”、“狮子”这些习以为常又抽象的词语,在象征和被象征之中,会再次鲜活到有色彩有温度。这世界是否瞬间就明亮清晰,历历在目。
作为一名心理老师,要与孩子们在生命更深处有明亮的映照,要让自己的生命形象生动饱满,就要重新驱动搁置已久的“初级思维”,不断练习用“心的语言”去接近、体验、理解、联结另一个生命。
像个孩子一样,始终与世界保持着朴素又鲜活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