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从事心理教师这份职业的第15个年头,对于这份职业,我有着复杂的感受,时常感觉到幸福洋溢在心间,那些稚嫩的脸庞给予的回馈,让我看到工作的意义与价值;偶尔感到沮丧,因为无力感;曾经,也会有过一丝丝动摇,困惑于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当心理老师?为什么要去承担那么多的负面能量?那么多的牵挂,甚至担惊受怕,这种感觉让我想逃离。每一种感觉都曾经那么真实地流经我的身体,我努力着学习与它们共处,接纳它们的来访,听一听它们想告诉我什么,想教会我一点什么。最终,我还是在这里,不曾离开,只因为热爱与意义。
客体关系心理学家温尼科特说,好的心理医生,能做一个好的容器,给来访者的情绪、情感、感受与想法一个抱持性的空间。我的学生们在成长的路上,有时晴空万里,有时阴雨绵绵,有时甚至是疾风暴雨,在他们迷茫、艰难的时光里,我一直在努力地做一个好的容器,温柔而精准地接住来访的孩子,接住那泄洪般涌过来的情绪,接住那些不被允许的想法,接住那些没被看到的需求,“看见”他们,深深地陪伴,而后轻轻地助推。我可能没有专业心理医生那么娴熟精深的专业技能,但我作为一个好的容器的存在,就像一张柔软的毯子,包裹着伤与痛,这部分在发生着疗愈。
记得一个即将结束值班的傍晚,我正在整理当天的咨询记录,一个高一的男孩子蔫蔫地走进来,带着口罩,眼睛泛红,当我轻柔地询问:“愿意跟老师谈谈吗?”他摇头了:“我想在这安静呆一下。”我把他引进沙盘室,告诉他你可以在沙发上坐坐,或者玩玩沙盘。然后,我坐在一旁做事情,时不时以“让他感觉不被打扰到”的方式来默默观察他。他的眼睛在沙具架子上扫了几遍,拿了一副棺材和几个小人,缓缓地放进沙盘,手开始拨拉沙子,堆出一个大沙包,然后又插上一个墓碑,紧紧盯着,默默不语……这一幕,让我的内心一惊,很快地,我整理了自己慌乱的情绪,走过去轻拍了他的肩膀,抛出一句关切的问候,他哽咽起来,一边摆弄着沙具,一边讲述沙具的故事,眼泪不时地流出来,湿润了口罩,我静静地陪伴他,倾听着这个在“酝酿自杀计划”的少年内心的伤痛……那一次的咨询,我觉得自己唯一做到的事情是温柔地接住了孩子的那疼痛的情绪。
后面的故事是,我协助孩子找到了能够给予他爱与支撑的社会支持力量,还协助孩子找到了他更多的色彩稍微明亮点的人生支线故事。前段时间,我还特意找了相关老师了解他的近况,孩子正沉迷在他热爱的兴趣里头,状态还不错,那一刻,我心里的感觉真好,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火花,每个孩子都能创造出自己的价值,心理老师需要做的,就是唤醒它。
温柔地接住,轻轻地助推。当孩子的情绪、情感、感受与想法得到抱持,僵化的自我价值认知开始松动,积极的内在自我力量开始生长,生命状态回归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