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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雪人”的背后

“堆雪人”的背后

下雪了,孩子们特别想堆雪人打雪仗,这是一种人之初的自然属性。这一次,学校难得地变得大度,特意取消正规课表上的安排,让学生有两节课的“与雪相处”的时间。但是,当老师布置作业:“堆雪人”之后必须写出300字的作文;当学校政教处为上报宣传稿而专门要求孩子们摆出各种造型以便拍照时,于是,一切变味了——“雪人的诞生”中竟然包含着那么多的功利目的,“雪地”竟然成为践行成人目标的“秀场”。更严重的是,“雪人”作品中,不乏教师“捉刀代笔”的痕迹,不再是儿童视角下的模样,而是成人视角下刻意的、俗套的、符合“高大上”形象的样子……

不是说,堆雪人之后就不能写作文。因为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切身切肤,学生可能会写出情真意切之作,真正达到“吾手写吾心”的境界。但是,“堆雪人”仅仅就是为了写作文吗?必须写出好作文吗?或者说孩子们亲近自然就是为了一个特定的功利目的吗?难道我们的孩子就不能仅仅因为喜欢,仅仅出于童心、童趣和童性而投入到“风花雪月”中吗?当学校体验活动沿着“写出好作文”这样的维度展开的时候,孩子们失去了好奇心和欲望,失去了自主探索的张力和弹力。因为一切都有现成的并且不是自己意愿中的“路线图”,“我”还努力什么?思索什么?行动什么?

对于大自然的体验,包括一场不曾预约的雪的造访,一场意外中的冰雹的“侵袭”,一场罕见的大雨的酣畅飘洒,孩子们需要的是自然而然的体验,毫无设防的“相处”,他们需要“此时此刻”是自然的,愉悦的,不带功利目的的。至于沉浸在玩耍之中的部分学生,于不经意间触发了一些沉淀、省察或顿悟,不用家长或老师督促,自然而然地下笔成文,那自然是活动中的增值而具有额外的、特别的意义。

也不是说教师不能取镜头写报道稿。但是当摄像头只向某类事物打开,比如作文效益、学校内涵式发展、校园特色活动、教育部门对学校的考核成绩……当短视的、暂时的“利益”布满照相机的胶卷之时,当一切都是那么的“完备”,但偏偏没有考虑到孩子们天性或自主意愿时,活动中的被动、疲惫和无意义的作秀就成为一种“负能量”,阻碍着孩子们咔嚓作响的生命拔节。

加拿大教育哲学家马克斯·范梅南曾经发出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真正‘完备’的教育应该把孩子看作是‘不完备’的。”孩子们堆雪人不是为了写作文,而是童心童趣,这就是“不完备”的,成人应该直面这种“不完备”。的确,好的教育就是要从孩子们的“不完备”开始,让教育多一点“俗骨”,多一点“日常”,就是要孩子们在雪地中展现出自己应有的姿态,说他在雪地里应该说的话,尽管可能不会出现最好的“雪人”和最正确的话,似乎随便一阵风就能吹走它们,然而“吾口说吾心”,即使微弱如虫鸣,也是生命中应有的声音和应有的模样。

一片雪地,并不单单是作文素材的发源地,也应该是童年经验的贮备地,是孩子们生命自由舒张和闭合的地方。如何让雪地的教育意蕴进一步扩大,那不仅仅是作文意义和报道意义上的扩大,也应该包括这个雪地里能够容得下爱心、容得下宽容、容得下那些无论如何也写不出好作文的孩子。

东晋的王徽之,在一个雪夜突然萌生会见自己朋友戴逵的念头,于是,划船而往。等到了戴逵之家门却令船夫返回。问其故,乃回答:“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乘兴”也罢,“兴尽”也罢,都出于本心。借王徽之之例,我们不妨说,玩雪后写出好作文,或者无话可写,都应该出于本心,都应该是自然而然的。

面对大自然“奇景”对我们的突然造访,我有两个希望:一是让孩子们出门玩耍时能够不附加任何任务,能够自由、尽兴、无任何后续压力。二个希望那个写报道稿的老师,应该“偷偷的、静悄悄的”,捕捉那些自然而然的瞬间——抓拍儿童天真活泼的样态,抓拍那些略显粗糙但特别真实的儿童视角下的雪人,应该透过孩子们在雪地中的“不完美”,发现教育或成长的生机与契机。孩子们成长中最美妙的就是,在一个毫不设防的时刻,由“不完备”迈向了“完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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