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走班教学后如何与学生就行为偏差进行平等交流的教育叙事

上海的高中在高二就对小学科的教学进行了等级班和合格班的分层教学，小学科指的是除语、数、英以外的历史、地理、生物、物理、化学、政治，学生选考三门。高一学年结束时学生就将选择参加何种考试，进合格班的学生在高二结束时参加上海学业水平测试，不合格率2%，按照惯例，我校没有一个学生是不会通不过的。现今高考改革，学生按选科分班对物理、化学学科的冲击最为明显。笔者曾接手一个高二年级的化学合格班教学工作，合格班的学生有两类：经过高一的学习已丧失了对该门学科的兴趣，属于逃避型；二是因为选考学科选择的均衡，不得不放弃该门学科的等级考，但对该学科的学习始终保持专一，属于自律型。这样的两极分化，课堂场面就会出现爱听不听的学生和积极热情呼应的学生，教师根据教学要求，力图突出学科核心内容，删减繁杂的无关紧要的知识点，保持学科的基本要求。但即便如此，在学习目标上已做取舍的各层次学生学习状态在作业反馈上的态度迥异。

      某次收到的作业，其中有13份作业解答过程完全一样，仔细比对后，有两本是原创作业，其余几乎都是拷贝不走样甚至走样的，这样的学习态度实在令人气愤。这也是对教师的备课上课等劳动的侮辱。收到这样的作业，该怎么办？我思忖很久后，打印了有以下文字的纸条，夹在“作业抄袭嫌疑者”的本子里：

      “改到你的作业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和别人的表达完全一致，特别是错误的地方。这不是东施效颦，也谈不上剽窃，因为没有学术思想等东西在里面。抄了别人的作业，其实原因都是一个：没有把化学作业当作应该完成的，没有把学习当作一件有乐趣的事，想到的却是逃避，逃避责任，怕被我点名，怕被告知班主任，但是，如果你有所‘怕’，有所敬畏的事，说明你还是在乎什么的，一个人在乎一件事，这是最根本的，那么我还是要欣赏你。

      但是把你逼到了抄作业的份上，这让我有些内疚：1、课堂上没有讲清楚知识，导致你不会，浪费你的时间；2、临交作业时，因为担心焦虑，你到处找别人的来抄写，承受了相当的心理压力，这又是我不愿意看到的；3、因为抄作业这件事，我再次看你时，会觉得你还有什么事会欺骗我吗？我为自己的‘举一反三’感到羞愧。所以，你看，一件小小的事引出我俩都很焦虑和惆怅。这张纸，我发给几个‘疑似’抄袭的作业本，生怕错怪诸位。希望能和你有交流。手机号：136******07。”

      发作业本时，我叫学生的名字，亲自把本子发到他手里，一则刚教他们，名字和人还匹配不上；二则怕科代表发作业时看到这张纸条，这是秘密。

当天晚上，我的手机上收到了这条长长的讯息：

“曾老师您好，我是化学H2的***，今天在练习册中收到了您的纸条，当时我便无比的愧疚和悲伤，原先打算今晚在与您交流，但是一想到白纸黑字我便无法控制情绪。我的确抄了同学P18-19的作业，我为当时的行为感到非常后悔，在此向曾老师您真诚地道歉，我辜负了您对我们学生的认真培养教学。但是我可以向老师保证及发誓，这是我【唯一一次】抄同学的作业，以往（及以后）的所有作业均为自主完成。这次的原因是因为作为为数不多的高二考两门等级考的同学，生物、地理的作业和复习量太大以及种种排练占据所有时间，导致我到最后关头才想起要做化学。情急之下，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选择了抄作业。

在此我非常感谢老师能够在我第一次犯错误时便指出我的问题，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及时制止了我这样一念之差可能造成的危害，同时我也意识到自己对于合格考科目的漠视。我喜欢化学，如今它作为我的合格考科目我也抱着更大的乐趣没有压力地学习，我也非常喜欢老师的课，清晰且生动，您千万不要因为我的错误而感到内疚。

最后，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和愧疚，除了对自己的失望，我更悲伤的是老师也许会就此对我感到失望，会对我不信任。我在此向老师保证，这绝对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抄他人的作业，接下来会继续保持认真听讲，认真复习，认真独立地完成作业。

希望老师能够原谅我的一念之差，不要对我失去希望，请再一次给予我信任吧！打扰您了，期待您的回复。”

      这是一个女同学发来的。这张秘密的纸条赢得了学生对我的信任，这条近600字的信息是学生抄作业的原因，一切存在的事实都是有原因的，教师应该蹲下来倾听。我听出来了：该学生要在高二选考两门等级考试，作业繁重；艺术节临近，该生参加节目的排练，占用了时间；因为老师的这张纸条，触动了好学生的品德底线，让她发现了抄作业的行为不仅仅是学业的问题，还是人品问题。看到该生如此重的思想负担，我当然马上回信安慰了她，表示对她的理解和信任。

      遗憾的是，我发了近十张小纸条，当天只接到了这一条讯息。其他学生怎么想的，我还是无从知晓。但是在发了纸条后的课堂上，发现学生听课的状态有所改变，不再埋头写其他作业，也开始认真记笔记了。

      这本作业本隔了10天又收了一次，当天晚上收到了一条讯息，原来这个学生10天前收到作业本后，根本就没有翻看过，直到又要交作业时，才看到我那张小纸条。她的讯息原文如下：“曾老师您好，我是H2班的**。很抱歉昨晚才看到您的纸条，因此之前一直没有及时回复您。看了您写的这些话，我感到惭愧，在上次的实验过后当天我的确忘记了完成化学作业，于是第二天早上得知要交的时候匆匆忙忙地抄了同学的练习册补上。抄袭作业当然是错误的，我没有借口辩解，归根结底我对化学的学习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在高一没有决定选课前，我的化学成绩一直不理想，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化学学习没有热情，提不起兴趣，因此在需要兼顾多门学科的情况下将化学放在了无足轻重的地位上。其实我对一些化学知识或者实验技能还是乐于接受和尝试的，但是每每落实到像题目这样的载体上时便觉得无从下手，久而久之就更没有耐心去钻研，自己并不满意这样的状态，但在高一几次尝试要认真学习化学过后便觉得无可奈何了，甚至有些感到抵触。您写的话令我很感慨，我也非常希望之后自己能够努力用更好的心态来面对化学，再次向您承认我的错误并感谢您。”

       文字是有力量的，文字是温暖的，学生为什么会抄作业？是因为学生不会，那学生为什么不会呢？我们的教学方式、我们以题目为载体的评价方式是否都存在问题呢？当教师把学生的犯错行为以体贴、反思教学行为的方式去索取缘由时，学生定会敞开心扉。美国俗语：犯过错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别人犯错的时候别去讥笑他。特别这些高二学生已近成年，教师动辄“得理不饶人”的指责、用“应该”或“不应该”来评价他们的行为，是很难触动到学生的。这个“理”又不见得是真理，若教师有权力却没有智慧，用“对事不对人”来莽撞地批评学生，只能让学生和老师越来越生疏，也越来越疏离这门学科。

福柯认为师生关系的本质是一种微观权力关系。微观权力是具体的、细节的，是流动在人与人之间的“力”，是各种力的纠缠与推挡。与传统权力的专横暴力不同，微观权力的基本形式是规训，是现代社会中一种及其隐藏，表现仁慈、效用明显的权力运作方式，它含而不露、无所不在。福柯将现代社会归结为一个规训社会，现代学校是其典型代表。

有些班主任把众多小事上升到思想品德高度，说教为主要形态，缺乏追求真理的智性光芒，对学生进行道德绑架。表面上，德育好像在点点滴滴渗透，实际上，反而把德育呈架空到假大空的局面，对学生的人格发展没有正面效果。“传道授业解惑”，传道放在最前面，每个教师都要教授学生为人处世的道理，培养学生优良的品质与独立的人格，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

   首都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院长田国秀指出：学校生活中，教师学生本都是微观权力的端点，双方同时具有施予者和受邀者的双重身份。学生有义务听从教师的管理，服从教师的指挥，接受教师的批评。学校是一个以知识传播真理、以知识传递美德的地方，对学生进行人格教育的最主要载体应该是知识，进行的场所主要应该是学科课堂。关于教育，人格比学问重要，智慧比知识重要。一个孩子若有健全的人格，而且有生活的智慧，不仅他自己会过得平安快乐，也会成为社会的正面因素。如果我们教了许多有学问、有知识的人，人格不健全，生活贫血，那将是整个教育、整个社会的悲哀。现在的学校缺少“亲密”：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亲密，学生和学生之间的亲密，老师和学校之间的亲密。教师要探索以“学”为中心的教学中心课题，让教室里的学习成为每个学生都能得到尊重、每个学生都能放心地打开自己的心扉、每个学生的差异都能得到关注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