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喜欢听他们想听的 ——鸡尾酒会效应的家庭教育启示

 一、鸡尾酒会效应及其心理学原理

在鸡尾酒会上，音乐声、谈话声、脚步声、酒杯餐具的碰撞声等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身在其中的你能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欣赏音乐或同别人谈话。同时，如果旁边有人提到你的名字，你也会立即有所反应，并朝说话人的方向望去，或者很留心地听听说话人下面要说什么。这种现象就是鸡尾酒会效应，因为经常发生在社交活动的鸡尾酒会上而得名。

该效应是大脑选择性注意机制的反映，是将听觉注意力指向并集中于某一个特定的关注点上，而把其余的尽量过滤出去的现象，但周围环境中如果涉及自我的信息，不但不会过滤掉，反而会迅速捕捉。也叫选择性关注，它反映一个人的听觉系统的适应能力。现实生活中的信息刺激既丰富又复杂，而人的感觉器官接受外界刺激的能力又非常有限，“人的每种感官就像是一个单一通道，一次只能传输一个信息，同一感官通道的若干信息需要一个接一个地进入”[1]。因此，人的大脑不擅长同时处理来自同一感觉通道的多项任务，比如，一个人不可能同时认真地听两个人说话。因而人们无法对周围所有信息都及时做出反应，只能把注意力有选择性地面对那些自认为重要的事物，而忽略不重要的事物。

随着经验的增长、能力的提高，人们慢慢也可以把注意力进行一定程度的分配。对于每个人来说，重要的事情会有很多，而且这些事情也不一定同时发生，大脑就把那些即时的紧急要务交由有意注意来完成，其他的就交由无意注意暗中关注，或者说交给潜意识来监听。大脑就是通过这样“一明一暗”两个线索来关注重要信息。因为“我们喜欢与自己相关的事物，不但包括我们姓名中的字母，还包括潜意识中与自己有关的人、地方和其他东西”[2]，所以无意注意对这些信息的关注几乎是自动监听，并不需要耗费多大注意力，这样的注意分配也相对较容易做到。因此“自己的名字即使是在非注意条件下也能够被轻易地觉察和识别出来”[3]。

而在对重要信息的无意识监听之中，记忆痕迹也起了很大作用。“人的注意力主要受再认的引导，诸如自己的名字，或者之前参与的熟悉的活动、事件”[4]。在个体生活经历中，特别重要又非常熟悉的信息必然有过多次的神经连接过程，而连接次数越多，记忆痕迹和理解就会越深刻，被利用的准备性也就越充分，因而这类信息就容易被激活或提取，甚至可以自动捕获。

二、鸡尾酒会效应在家庭教育中的不良作用

鸡尾酒会效应的作用有其两面性。大脑内部的选择性注意机制对人的生存有积极意义，它要求人们一次尽量专注于一件事，只对被选择的重要刺激进行精细加工，这对提高做事效率是有利的，它也能帮助我们即时觉察并利用有用的信息，或躲避有害的事件。但在教育过程中，家长对孩子的事情过度关注，或过分敏感，也会对孩子产生不良影响。

（一）期望过多过高导致孩子混乱

家长总爱操心孩子的事情。在跟孩子有关的信息中，以前发生过的，现在正发生着的，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无巨细，也无所谓大小，家长都特别关注，生怕漏掉。为此，家长的注意机制就整天忙于捕捉各种各样的重要信息。家长满眼里都是孩子该学的，这个要懂，那个也要会。于是，让孩子一会儿学这，一会儿学那，给孩子提过多过高的要求。但是孩子越小，他们主动控制自己注意的能力就越弱，他们不能像成人那样，可以把自己的注意有意识、长时间地集中于某个信息而忽略其他，他们没办法达成家长的“在各个方面都迅速成长”的预期。因此，孩子在什么都得学的过程里变得烦乱且易分心，最后往往竹篮打水，什么也学不好。这样的结果不但与家长的初衷相悖，而且也容易让孩子养成急躁、虎头蛇尾、容易放弃的做事风格。

（二）专盯缺点错误引起消极偏差

因为爱和关注的程度太高，家长的显性意识和潜意识都变得非常敏感。在所谓重要的地方，也就是孩子易疏忽或出错的地方，家长往往能够无意识监听，就跟能闻出孩子出错的味道一样。家长越关心孩子，就越容易发现孩子出现的问题，而且“人们更关注的是负面的特征而不是正面的特征”[5]。那些起坏作用的缺点和错误一般会更早地进入家长的意识范围，并受到重视，被赋予更大的权重。这种放大问题严重性的消极偏差使家长非常紧张，在面对孩子的缺点和错误时，家长既惊恐又敏感。但在孩子的眼里，家长的这类作为却纯属故意找茬。家长们也知道，孩子暴露出的问题并不一定是家长所能够把控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高度责任心的驱使下，家长们反而更加主动地去留意、寻找和发现孩子存在的问题，而那些应该予以关注的优点却被忽视或盲视。“当人们把自己的全部视觉注意力集中到某个区域或物体时，他们会忽略那些他们不需要看到的东西，尽管有时那些他们不需要看到的东西是很明显的”[6]，听觉注意也是如此。当然，家长关注和重视孩子的缺点和错误，这也不能说完全不对，毕竟错事或“坏事带来的好处是可以使我们做好准备去面对危险”，但“人类的生活需要更多积极的事情而不是消极的事情”[7]。所以要注意消极偏差所隐含的两个问题：一是由于对消极因素的放大和对积极因素的缩小，家长们会产生批评的惯性，而且过度关注错误会更容易导致另外的错误，比如，不合时宜的批评会使孩子心情变坏，在坏心情中学习，孩子的记忆效果会更差；二是因为孩子更多的体验到错误和被批评的负面感受，缺少愉快体验，孩子自信心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所降低。

（三）家长间的印证沟通促成错误共识

由于孩子的个别差异和教育情境的千差万别，教育不可能有统一的、固定的标准，因而常被看成是“见仁见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活动。源于自我提升与维护的意识，抑或是面子的问题，家长们都有自以为傲的教育经，在沟通中都力图相互印证或吹捧自己的称职，即便有时自知有错，也往往振振有词，并有意无意地进行自我维护。因此，“由于在不同的情境下并没有给定的标准去衡量自己的能力和观点，于是我们会把自己和他人进行比较”，而且“虽然他人可以作为参考框架，但我们在比较过程中并不总是会保持客观的态度”，于是在自我维护的意识指导下，“人们会认为他人跟自己的观点是一致的”[8]。家长们在沟通中若达成了这种错误共识，也就强化了紧盯孩子缺点和错误的认知和观念，并使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正当化。即便是在某些时候与别的家长意见相左，也照样会高估自己跟其他大多数家长的共识程度。也正因为如此，家长们常常出现错误而不自知，反而在意识上产生另外一个确证偏差，即“有选择地只注意能支撑自己观点的信息，并忽略反对信息”[9]。即便遇到孩子反驳，家长也往往因为那些错误共识的支持而固执己见。

以上所述偏差，尽管可以看作是生活常态，也并非多数家长存在的问题，但我们需要警惕这些偏差的感染与传播，以使家庭教育变得更为有效。

三、鸡尾酒会效应给家庭教育带来的启示

鸡尾酒会效应提醒我们做家长的，不能把注意力过多地集中于孩子的缺点和错误上。

（一）设定恰当的期望水平

家长的期望水平过高，孩子达不到要求的可能性必然增加，被家长判断为出问题的次数也会增多。而且家长们一般把产生问题的原因提前预设在孩子某些行为上，也总能在孩子身上找到支持这种预设的信息。大多时候，家长是居高临下的检查者和指导者，缺少对自身有没有问题的反思。看到人家孩子比自己的孩子的成绩好，一些家长总是变得特别紧张而又不安，就如同就已经落后得超出了想象一样，随即就提高对孩子的要求，丝毫不顾及孩子是否能达到这个要求。家长的这些负性情绪的参与往往会使人变得不客观，从而导致偏执的意识性错误，而且容易在错误方向上一味地坚持。不错，孩子应该有目标，家长也应该对孩子充满期望，但是以这个孩子为标准而随便拔高对那个孩子的期望水平，这本身就忽视了孩子们之间的个体差异性。每个孩子都有自己成长的基础条件，各有各的强项，其进步速度也会有所不同，但每个人的进步都必然是渐进的。因此，家长确定对孩子的期望水平，首先应该考虑孩子进步的现实可能性。要忍住着急的性情，学会等待，不能总认为只要稍努力，孩子的进步就会很大。在现实生活中任何成绩的取得都与不懈努力有关，因为是否努力是孩子可以自己调整的，孩子要取得好成绩，就必须也只能在他自己可以做主的地方，通过提高努力程度而有所作为。其次，家长确定对孩子的期望水平应该考虑孩子的年龄特点，孩子在每个年龄阶段都有其阶段性的重要任务。家长不宜贪多，应该抓重点，并以点带面。

（二）形成表扬和批评的系统性安排

表扬是一种正强化，它能增加孩子的正确行为的发生频率，批评作为一种惩罚手段主要是抑制孩子的错误行为。尽管表扬和批评各有各的作用，也都有必要的时候，但孩子都有自我提升的愿望，他们喜欢听他们想听的，这是人的向好本能的反映。受到表扬，孩子体验的是愉快，而犯了错误或者有缺点，孩子会懊恼，若再遭受家长不恰当的批评，便会恼上加恼，烦上加烦。因此，应该以表扬为主，批评为辅，而且表扬和批评也应有系统性安排：

在时间维度上，不能总是表扬，也不能一味地批评，宜合理搭配，以发挥表扬和批评各自的张力，比如经常被表扬的，发现缺点给予点批评能起到警醒的作用。经常受批评的，一旦发现有优点，必须及时地大力表扬，会有激励作用；

在空间维度上，要选择合适的地点给与表扬或批评，表扬宜当众表扬，批评宜单独进行。由于孩子的个性有差异，也应该区别对待。调皮的可以适度当众批评，而内向的、学习差的，只要表现好，任何场合都需要及时表扬；

在内容维度上，要让孩子感受到表扬的是什么，或者批评的是什么，必须真实、明确、具体，以让孩子有一个相对准确的位置感，即哪里值得高兴，哪里需要改正。

（三）减少情绪化的无意识批评

尽管人的注意在一定前提下可以进行分配，但如果集中于一项任务的注意力越多，分配到其他事情的注意力就会越少。一旦家长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找寻孩子的错误和缺点上，就有可能导致“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也就看不到孩子的优点。随着注意到的孩子越来越多的错误和缺点，家长的无意识批评就在所难免。这时候，尽管家长并非真正享受批评孩子的那种感觉，但常常不能抑制批评孩子的冲动。更为严重的是，在无意识批评之中，家长也容易夹带着烦躁的情绪，“你怎么老是犯这个错误？！”“每次考试不出现马虎你就不舒服!”等等。厌烦的表情比单纯地批评更伤人，它传递了一种嫌弃的信号，这是家长语句里的“老是”“总是”之类的词所烘托出的气氛效应导致的。这种情况下发生的情绪记忆往往是一次形成而经久不忘，这类负性情绪对孩子的影响既长久又不好修补。这种氛围不但容易制造和加剧亲子矛盾，也会让孩子慢慢趋向于认同那些来自于家长的不利评价，孩子会变得无助和自卑。为此，家长必须接纳这些尚处于发展中的孩子的许多不如人意的地方，善于找寻孩子们表现中的积极成分，以乐观的态度对待孩子，并给予积极的结果期望，避免吹毛求疵，这样就容易看到孩子的优点，从而以表扬优点的方式来带动和促使孩子自己去改正缺点。

（四）在了解孩子的基础上辩证地引导

家长教育孩子无疑是亲子之间的一场博弈。孩子天性爱玩，其进步又多以错误为代价和前提，而家长肩负的责任就是管控孩子的这些问题。因而亲子之间更多的是作为一对矛盾而存在。其实，这场博弈不见得必须以对垒的形式来相互面对，完全可以在友好的氛围里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而这需要家长有观察和读懂孩子的能力。孩子在修饰自己的表情、态度、行为上的能力并不高，他们的想法、意图一般都表现在面部表情和身体姿态上。家长宜先仔细、耐心地观察，及时了解孩子当时的心理状况，再给与合适的教育表达。比如，孩子在内疚、羞愧、失败和灰心丧气的时候，应予以安抚和鼓励；对孩子的那种带点可爱的调皮，完全可以以玩笑应对，但不合时宜的调皮，应给予正式地告诫甚至严厉批评；失意的时候给与温暖；动怒的时候最好先静待其情绪回落，再问及原因并寻求解决；发泄不满的时候一定要听完他的话，然后该弥补的一定要及时补救，等等。总之，有了细致准确的观察，然后按照“他太往左了，你就往右带他，他太往右了，你就往左带他”的反向原则进行沟通和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