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认知模式，建立积极循环 ——认知行为疗法在初中生焦虑情绪辅导中的应用

打破认知模式，建立积极循环
——认知行为疗法在初中生焦虑情绪辅导中的应用
曹琴，四川省成都市第七中学初中学校，610000

摘  要：一名初三男生由于考试失败引发焦虑情绪，诱发了其早期成长过程中形成的不合理信念，进而出现害怕考试等回避行为，陷入消极认知循环中。心理教师使用认知行为疗法帮助学生学会接纳和耐受焦虑情绪，并通过科学的方法减少情绪对自己的影响程度，调整不合理认知。经过辅导，该生能够更好地处理焦虑情绪，对焦虑的耐受度更高，也学会了主动调整认知，建立更加符合客观事实的认知。
关键词：学习焦虑  认知行为疗法  初中生 心理辅导

一、个案概况
（一）基本信息
小天（化名），15岁，男，初三学生，因考试焦虑严重，由班主任转介前来咨询。小天自述在近一个月的两次考试中，从坐在考场就开始焦虑，感到心慌，控制不住地身体颤抖，无法集中注意力，周围环境中风扇转动或同学翻动试卷的声音都会让自己心烦意乱，很想逃离考室，以至于原本会做的题也都不会了，大脑难以思考，考试成绩很糟糕。现在非常害怕考试，一想到考试就很紧张，甚至有时候坐在教室里也很难受，想离开教室。近两周睡眠状况不佳，难以入睡，无器质性疾病，家族无精神疾病史。
（二）对个案的初始印象
身高170以上，体型偏瘦，眼圈略显乌青，嘴唇泛白有干皮，讲话颤抖、语速较快，谈话过程会有抖腿、抠手指等肢体动作，较少目光接触。穿着朴素，衣服袖口、裤子膝盖等位置磨损明显。沟通过程中，小天语言表达清晰、流畅，回答问题较为积极坦诚，寻求改变的意愿强烈，对咨询效果期待较高。
（三）家庭情况
父母文化水平不高，离异，小天跟随母亲、外婆生活。母亲工作普通，收入一般。小天与父亲关系较为疏远，很少见面，与外婆和母亲相对亲近。母亲平日为生计奔波，工作繁忙，常向小天倾诉生活不易，对小天寄予厚望，教育小天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改变命运。
（四）班主任反馈
小天在班上成绩中等偏下，学习非常努力，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平时成绩尚可，但一考试就不行了，学习方法和心态都不太好。很少主动找老师沟通，对班主任和老师的建议较少采纳，有一些固执。家里经济状况一般，主要靠妈妈抚养，妈妈除了学习方面很少过问孩子的情况。跟同学鲜少交往，比较自卑。总体感觉“整个人都很紧绷”。
（五）重要生活事件
初二某次考试，小天发挥失常，妈妈得知后先是大发雷霆，批评小天学习不上心，学习态度不端正，辜负了自己的付出和辛苦，而后又哭诉自己生活、工作的艰辛，抱怨社会的不公，反复教育小天必须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个重点高中，考上好大学，以后才能找到好工作，不然“这辈子就完了”。最后还要求小天许下承诺，发誓保证自己会好好学习。
自此之后，小天自述每次面对考试都会紧张，害怕自己又考不好，没法向妈妈交代，平时学习更加刻苦，“几乎把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了”，学习成绩有所回升。进入初三后，大家都更加刻苦，小天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面对考试的紧张焦虑越来越强烈，生理反应愈加明显，越来越难以有效调整。
二、心理评估与概念化
（一）心理评估
小天无逻辑思维的混乱，无感知觉异常，无幻觉、妄想等精神病的症状。受家庭环境和母亲教育的影响，小天存在对学习、考试的不合理认知，因中考压力和考试发挥失常等现实诱因，其焦虑情绪明显，表现出注意力不集中、心慌、身体发抖、睡眠不佳等躯体化症状，对社会功能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出现回避倾向，但影响程度有限，持续时间较短，未严重泛化。其自我意识清晰，对自己的问题有自知力，有求助意愿，有一定的自我调整能力。综上，评估小天为：由现实诱因导致的焦虑情绪困扰，属于一般心理问题。
（二）个案概念化分析
根据认知行为疗法（CBT）的认知模型，情绪来自于我们对事件的想法而非事件本身，想法是个体对自己、他人和世界的看法，是个体在成长过程中形成的不同层次的信念，想法、情绪、生理反应、行为之间存在着相互影响的关系。基于CBT的认知模型，对小天的个案概念化分析如图2.1所示。

图2.1：小天的个案概念化分析图
三、工作假设与辅导目标
（一）工作假设
在小天的成长过程中，一方面因其父母离异、家庭经济状况一般的客观现实，另一方面受母亲对家庭生存环境的抱怨诉苦，加之在青春期敏感时期，同学之间在各方面有形或无形的比较，这些影响了小天对于自己当下和未来生存的安全感，以及对自己掌控感的怀疑，形成了“我不安全”、“我不胜任/我无能”的核心信念，并发展出一系列功能不良的不合理认知：“我必须学习好，才能出人头地”（绝对化）、“如果我考不好，我这辈子就完了”（灾难化）、“学习是我唯一可以证明自己的方式”（绝对化）、“如果我学习不好，我就对不起妈妈”（以偏概全）。为了应对这些信念，在早期的成长中，小天发展出高自我要求、在学习上过度努力、回避等应对方式。这个模式在几次考试失误后再次被验证和强化：一方面验证了小天“不胜任”的想法，诱发了其对未来发展的焦虑；另一方面，其焦虑情绪的强烈程度逐次递增，逐步超出其个人应对能力，原有的应对模式不再有效，进一步诱发了小天的负性自我认知，形成了消极认知循环，并影响了小天的社会功能。
此外，小天周围的社会支持系统也欠佳：一方面，因为父母离异、母亲工作繁忙及教育方法的欠缺，家庭无法给小天提供良好的情感支持和情绪应对方法的示范；另一方面，小天因为自己的低自我评价和“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在人际交往方面缺乏关系亲密的朋友，也很少与同学之间交流沟通学习之外的事，难以得到同龄人的倾听与理解，以致于其出现情绪困扰时无法及时倾诉宣泄，无法及时得到有效的支持与帮助，更容易陷入消极认知循环中。
（二）辅导目标
1、觉察焦虑情绪，学习1-3种情绪调节的方法，提高对焦虑的耐受度，减少焦虑情绪对自己的负面影响。
2、识别焦虑情绪背后的不合理认知，通过对想法的事实性检验，松动和矫正对学习、考试的不合理认知。
3、通过前期的工作，促进来访的自我觉察与认知矫正，逐步松动其功能不良的核心信念，帮助来访建立更加功能良好、稳定客观的自我信念。
四、辅导过程
（一）第一次辅导
本次辅导的目的主要是收集信息，对小天进行心理评估，并建立良好信任的咨询关系。本次辅导中，心理老师详细了解小天当前困扰的主要问题及其发生发展过程，收集了其家庭情况、人际交往情况、学业情况、情绪及其应对方式、自我评价、支持系统与资源等信息，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对其问题的概念化评估，与其协商确立辅导目标，制定后续的干预方案。
咨询过程中，心理老师主要使用了倾听、共情、接纳、无条件积极关注等技术，帮助小天正常化其情绪反应，让其感受到自己是被接纳和理解的，自己的情绪是正常的。此外，心理老师观察到小天在沟通中有声音颤抖、语速较快、抖腿等焦虑的表现，带领其进行了“感官着陆”练习，将注意力专注于当下，与所处的真实世界产生连结，从焦虑中挣脱出来，缓解其焦虑情绪，并体会到可以通过学习和应用情绪调节方法降低焦虑对自己的影响程度。
（二）第二次辅导
本次辅导的目的主要是促进小天对情绪的觉察，帮助其科学认识情绪，并学习情绪应对的方法。本次辅导中，心理老师与小天一起梳理了其焦虑情绪的诱发因素，向其解释了焦虑是正常的情绪反应，有其积极的功能和价值；每个人都会焦虑，并且是起伏变化的，我们无法消除焦虑，但是可以通过学习和练习耐受焦虑，降低焦虑的强烈程度，减少其对自己产生的负面影响。
心理老师带领小天进行了“腹式呼吸”和“正念情绪”的学习与练习：闭上眼睛，专注于呼吸，鼻吸口呼，感受呼吸过程小腹的起伏变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更深更长更慢，让自己慢慢稳定下来，放松下来；回想最近一件让自己感到焦虑的事情，尽量去感受当时的焦虑情绪，当明显感受到焦虑后，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身体，想象焦虑情绪存在于身体的某个部位，只是观察和感受，无需调整或评价，为该部位创造一个包容接纳的空间，允许其存在，允许焦虑情绪在其中流动。想象结束后，再次进行呼吸练习，在呼吸中感受情绪，调整身体状态。
练习结束后，小天感觉“放松了很多”，“其实焦虑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其讲话语速明显慢下来，整个人也松弛下来。心理老师与小天讨论了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应用学到的方法与情绪共处，并尝试记录自己的变化和感受。
（三）第三次辅导
本次辅导的目的主要是识别和矫正小天的不合理认知，帮助小天建立更加符合客观事实的自我认知。本次辅导中，心理老师向小天介绍了认知三角，解释了情绪ABC理论，帮助他认识到决定情绪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事件背后的想法，即我们如何解释和看待这件事。
以考试失败为例，心理老师通过归因技术，引导小天思考除了“我太笨了”、“我什么都做不好”之外，还有哪些因素会影响考试结果。小天思考后列举了“当时没睡好，身体不舒服”、“考试难度”、“环境中的噪音”、“近期复习状态不佳”、“心态不好”、“有些题没有复习到”等原因，并对影响程度进行了排序，由此意识到自己的不合理归因。心理老师在此基础上，向小天反馈了其消极认知循环：考试失败（事件）——我太笨了（想法）→焦虑（情绪）→回避考试（行为）→我什么都做不好（对想法的强化）→焦虑（情绪强化）→持续回避（行为强化），并解释可以通过调整想法、情绪、行为中的任一环节来打破循环。
在此基础上，心理老师带领小天对“如果我考不好，我这辈子就完了”这一想法进行了验证。
师：如果完全相信是100分的话，你对自己“如果我考不好，我这辈子就完了”这个想法有多少分的相信呢？
小天：90分吧。
师：嗯，90分，这个想法会让你有多强烈的焦虑？同样100分是非常焦虑。
小天：我觉得有90-100分。
师：好的，那我们来寻找一下证据，你觉得有哪些证据可以证明你这个想法是符合客观事实的？
小天：我妈妈一直这么跟我说的，而且大家都很卷，如果我上不了高中，以后就只能读个职高，那真的就没有未来了。
师：嗯……听起来确实挺让人担忧的。我记得你说过妈妈好像没有读过多少书哈？按照我们现在的标准来看，妈妈应该也算是“没考上”，你觉得妈妈这辈子像你担心得那样“完了”吗？
小天：那也不算吧，但是她确实很辛苦，她不想我未来也这样，考上高中、上大学才可能会有出路。
师：妈妈很希望你未来过得更好。你认识的人中，有其他没读过太多书，但是在你看来现在生活得还不错的吗？
小天：有一个叔叔，就是自己在做生意，现在家里过得很好，我听家里人说过，他就是全靠自己打拼，很厉害。
师：听起来妈妈也好，叔叔也好，都算是你身边的反证据咯？
小天：（笑）好像也是。
师：你还能想到什么反证据来证明你的想法是不成立的吗？
小天：（沉默）我好像想不到。
师：如果从另一个人的视角——一个你很认可的人，或者对来你说很重要的人——来看待你的这个想法，ta会怎么想？
小天：我想到了我外婆，她应该觉得我怎么都行吧。
师：外婆会怎么看待你考试失败这件事？她会认可你“如果考不好，这辈子就完了”的想法吗？
小天：她觉得很正常，考试嘛，有的人考得好，有的人考不好。她经历过很多事，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她总是给我说现在生活很好了，在她眼里我以后会很有出息。（笑）
师：外婆觉得你会很有出息，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在外婆眼里你的哪些表现会让她觉得你会有出息？
小天：她可能会觉得我很听话懂事，从小都不让她操心。小学的时候我学习成绩很好，回家了还要帮她做家务。
师：听起来，在外婆眼里，你和你说的自己很不一样。刚刚我们去梳理了证明你想法的反证据，你现在再来评估一下，你对刚刚的想法的相信程度有多少分？
小天：60-70分吧。
师：那你的焦虑值现在有多少分？
小天：50分左右。
师：嗯，我们想法和情绪都有一些松动哈，我们想法和情绪的调整并不是让ta没有了，而是让ta更加接近客观事实。现在对于原来那个想法，你觉得更符合客观事实的新的想法是什么？
小天：考不好可能会影响我的未来，但应该也不是完全没希望了。我太把注意力放在考试这件事情上了。
随后，心理老师总结介绍了认知调整的几个方法：合理归因、寻找事实证据、他人视角，鼓励小天对自己经常出现的想法进行验证，帮助自己建立更加符合客观事实的想法，从而打破消极认知循环。
（四）第四次辅导
本次辅导的目的主要是巩固和结束咨询。心理老师与小天围绕近期生活中发生的事例和小天在情绪、想法上的自我调整进行了讨论。小天表示自己会在焦虑的时候尝试使用腹式呼吸和感官着陆来调整，总体上很有用，但有时候也会难以坚持做，仍然会焦虑。心理老师对其主动的自我调整进行了肯定和鼓励，并解释这是一个需要练习的过程，会越来越好。小天分享了自己调整负向自我认知的经验，觉得有时候有效果，但有时候又担心自己是阿Q精神，催眠自己。心理老师一一解答了小天练习过程的困惑，进行了方法细节的指导，并引导小天看到自己的微小改变，用成长思维看待自己的变化，坚持练习，并邀请小天可以尝试记录“积极日记”，来增加自己的“证据”。
此外，心理老师带领小天一起梳理了可以为其提供支持的资源，帮助小天建立社会支持系统，一起陪伴他走过这一段艰难的时刻。
整个咨询结束后，心理老师在征得小天同意的情况下，与其班主任进行了沟通反馈，共同为小天提供关护，也鼓励小天在学习上主动寻求老师的支持和帮助，一起面对当前的挑战。
五、辅导效果与反思
（一）辅导效果
从认知行为疗法的视角，心理辅导的效果并不是让症状“消失”，而是提高当事人情绪的耐受度，减少情绪对其的负面影响程度和范围，松动其不合理的认知，提升心理灵活性。
经过四次辅导，据小天自述，现在他能够有意识地主动调整自己的情绪和不合理认知，在情绪上，对焦虑的耐受度更高了，虽然还是会焦虑，但其强烈程度更加可控，也更加接受这种状态；在认知上，虽然还是会自我怀疑，但会提醒自己“这不是客观事实”，努力让自己回复冷静，感觉会好一点；在学习上，在尝试与学科老师多沟通，状态有所回升。
据班主任反馈，小天的整体情况有所好转，虽然仍然感觉到有些紧绷，但以前的冲动行为没有了，能看到他在努力调整，并且是有进步的，现在能够参加考试，成绩和状态也在回升。班主任也在努力给小天创造更多获得积极反馈的机会，比如上课鼓励、活动中邀请他参与和展示等，感觉孩子是有变化的。
（二）反思
青春期阶段的孩子，大脑前额叶皮质还在发育中，往往缺乏认知灵活性，看事情容易极端、绝对化、片面化，在面对负性事件时难以转化思维，因而导致了不合理信念和消极情绪。此外，受到学校专业资源有限、学生空余时间有限等客观因素的影响，学校心理辅导往往难以“徐徐图之”，对此，认知行为疗法是一个更加高效的辅导技术。
本案例中，心理辅导实现了一定的预期目标，具有一定的效果，但仍存在待改进的部分。一方面，小天虽然学习了情绪调节和认知调节的方法，但其应用还是会遇到困难和挑战，尤其是负性自我认知的调整，需要持续的引导。受限于初三学生实际的可支配时间，本案辅导在很多方面都是“点到为止”，无法做到“陪伴式”成长。另一方面，家庭在学生成长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本案例中，虽然班主任进行了家校沟通，但如果心理老师能够与小天妈妈进行沟通，并做一些家庭教育方法的探讨与指导，协力为小天提供关护，可以帮助小天更快更有效地建立积极认知循环，应对当前的挑战。

参考文献：
[1] 杨月新.学校心理辅导中基于认知行为疗法的个案概念化示例[J].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2023（26）：48-51.
[2] 王琦.摆脱不良人际关系的苦恼——初中生焦虑情绪辅导案例[J].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2023（25）：47-50.
[3] 贝克.认知疗法：基础与应用[M].张怡，孙凌，王辰怡译.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3.
 

课题及获奖情况：

曾多次主持市级科研课题，多次在四川省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优秀成果评选中荣获一、二等奖，多次在省市级赛课中获得一等奖。

通讯地址：四川省成都市高新区天环街199号成都七中初中学校，6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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