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见“危”与“机” ——绘画心理技术在学生心理危机干预个案中的运用

“画”见“危”与“机”
——绘画心理技术在学生心理危机干预个案中的运用

柳州市第一中学   马列子    

     【摘要】校园心理危机的预防是学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重要内容，筛查心理危机预警对象，做到早预防早干预是预防工作中的重中之重。绘画心理技术依据投射理论，通过对绘画的分析和解读来了解绘画者的心理状态、人格特征等，继而开展工作，可以达到辅导和干预效果。它简单实用。本案例将“画见危险”“画见机会”“画见未来”“画见温暖”等工作环节，融入危机干预六步法，干预效果显著。

    【关键词】绘画心理技术，心理危机干预，危机干预六步法
 　【案例简介】笔者（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心理老师）因工作到某县某中学，根据安排为自愿来访的学生做心理辅导，来访学生小Z为其中之一。小Z，女，初二学生。开始自述自己很烦恼，原因是因为人际问题，融入不了班级。因为这个班级不是很好的班级，不太愿意和他们玩。但自己成绩也不是很好。在接下来的交流过程中，谈到烦恼小Z说到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家庭的问题，自己很痛苦，不知如何是好。小Z在一个父母经常争吵的家庭中长大，一年级时父母离异，小Z随母亲生活。母亲在外打工，期间由外婆照顾，住外婆家。大概在五、六年级的时候母亲回到本地，跟母亲生活至今。父亲每月会给抚养费，在哪里工作不清楚，有时见面有时打电话，但每次见面或电话都会说自己这样那样做得不好，为一点生活小事，就会骂自己“笨”“没用”“废物”“养你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等等。过年过节在亲戚面前也不例外。小的时候只是听他骂，长大了就和他争辩，和他吵。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自己的女儿可以用那么恶毒的话来骂（“恶毒”一词，小Z数次提到）。每次争吵的时候，妈妈要不就是走开，要不就是置之不理，过后也只是会说一句：你不要理他就好了。在交流过程中来访学生小Z应邀作画，画中内容呈现自杀倾向，自述过程中也出现情绪激动，数次哭泣。根据《自杀风险评估量表（NGASR)》评估为高危自杀风险。笔者借助绘画技术，运用危机干预六步法对小Z进行了危机干预，最后完成后续相应工作，小Z情绪平稳随班主任离开。

     【辅导过程】
   　一、“画”见“危险”——倾听来访故事，确定问题，分析与评估
 　（一）辅导部分过程呈现
 　在小Z自述问题之后
 　我：谢谢你的信任，和我讲了那么多你经历的事，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哟！
 　小Z：我甚至都觉得我真的是很“笨”，很“没用”，“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哭泣）。脑子里也经常出现乱七八糟的画面，心里好难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来问问老师。
 　我：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呢？
 　小Z:就是乱七八糟的画面呀，很多的。
 　我：可否把最近的一个画面画出来？还有刚才老师课上让大家画的画，可否也给我看看（来访学生来做心理辅导之前，上了一节我们工作团队老师带来的心理课，其中有“画梦想”的环节）
 　小Z：刚才我没有画，不好意思画。
 　我：那现在画画可以吗？
 　小Z：好的。（绘画如下图，经画者同意呈现）
 　
 　

    我：和我说说这幅画好吗？
 　小Z:左边的图是我最近经常想的画面：一栋高高的楼顶，我在往下跳。下面是在围观的人。
 　我：那黄色的方块是什么？
 　小Z：气垫。消防员来了，用摆了气垫，旁边的那些也是。
 　我：这样的画面最近出现了几次呀？
 　小Z：好几次吧
 　我：好几次是几次？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想法的？大概多长时间出现一次？
 　小Z：3、4次吧，去年开始的吧，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我：最近的一次是出现在什么时候：
 　小Z：上周吧
 　我：一般会是在什么情况的时候出现呢？
 　小Z：和我爸吵架之后，好难过好难过的时候。有时候也是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这里是哪里呀？你有没有真的上去过？
 　小Z：这里是XX楼，我上去过一次，
 　我：什么时候上去的？后来你又是怎么下来的？
 　小Z：过年前吧，那天也是和我爸吵架之后了，当时我就想不如死了算了，好冲动的！我在上面哭了很久，后来打电话给我朋友小Y，和她说了好长时间，就和她一起走下来了。
 　我：还有过其他类似冲动的画面吗？
 　小Z：其他的就是和我爸厮打的画面了。

   （二）问题确定、分析与评估
 　心理危机指当一个人面临困境时，他先前的处理危机的方式和惯常的支持系统不足以应对眼前的处境，即他须面对的困难情境超过了他的能力时，这个人就会产生暂时的心理困扰，这种暂时的心理失衡状态就是心理危机。心理危机干预是指针对处于心理危机状态的个人及时给予适当的心理援助，使之尽快摆脱困难，防止过激行为。在《心理危机干预(第2版)》一书中，心理危机干预可采用危机干预六步法，即确定问题、保证安全、给予支持、提出并验证可变通的对应方式、制定计划、得到承诺”。
 　绘画心理技术是表达性艺术治疗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种方式。它为来访者提供了非语言的表达与沟通机会，通过绘画的创作过程及作品，依据投射理论，了解绘画者的心理状态、人格特征等，帮助绘画者分析其潜意识内的情感与冲突，继而开展工作，可以达到辅导和干预效果。
 　在这个阶段，从来访者的画及与与来访的交流中，确定来访的主要问题来源于与父亲的关系，同时收集到以下信息：
 　1.画面有自杀内容——人物“我”从楼顶往下跳；
 　2.有自杀计划——半年前到过画面地点，自杀画面念头最近时间在一周前，自杀念头产生次数3、4次，最早时间在一年前；
 　3.绝望感——流露过“活着没有什么意思”的想法；
 　4.负性事件——近期与父亲吵架；
 　根据以上4点，参照自杀风险评估量表（NGASR)，初步评估为高自杀风险。

     二、“画”见“机会”——保证求助者安全
 　（一）辅导部分过程呈现
 　遵循危机干预中生命第一的原则，在确定来访面临的主要问题之后，我始终关注小Z,对其自杀的冲动，运用焦点的刻度化问句再次加以评估。
 　我：如果给自己冲动打个分，10分是冲动到要跳下来，1分是没有那种跳下去的冲动，当时你在楼顶跳下来的冲动为几分呀？
 　小Z：8.5分吧
 　我：那现在在这里，你又会给自己的冲动打几分呢？
 　小Z：我现在挺平静的，如果不是说起那些生气的事情，我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没有那种冲动。
 　（二）分析与评估
 　运用焦点技术的刻度化问句，让求助者对自己的情绪或冲动行为进行评分，是很有效很直观的评估方法。在这里可以看到，来访此时的心理状况是基本可控的。另外从画面看到：
 　1.画面整体来说比较清晰，表明画中此时的状态比较理性；
 　2.画面有消防员来急救，有气垫，呈现出对生命的挽救，表明来访对生的渴望。这点在与来访的交流中得到证实；
 　3.画面的右边，有花、树、果实、阳光、彩虹，表明画者对生活的向往，渴望关注，是可以挖掘利用的资源。

    三、“画”见“未来”——给予支持
 　辅导部分过程呈现
 　在确定来访者目前的自杀冲动在可控范围内之后，再次借助绘画，帮助来访看到资源，重塑希望。
 　我:刚才你说那个冲动的时候是85分，蛮高的分了哟，即使是当时的那个时候，你并没有完全放弃生的愿望，能说说剩下那不愿意放弃生命的15分是什么吗？
 　小Z：我想到我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还有好多好的事情没有经历。
 　我：能多说说那些“好多未实现的愿望”和“好多没有经历的事情”是什么吗？
 　小Z：我都没有走出过XX(地名)，我想去看看外面的城市，想去北京看长城，想去海边看海（向往的神情）。
 　我：嗯嗯，长城很壮观，海边很惬意，心情会很舒畅哟。还有呢？
 　小Z：草原我也是想去的，万马奔腾… … 
 　我：还有哪些想经历的事呢？
 　小Z：我喜欢打篮球，如果有一天可以去现场看NBA就好了（还说了关于动漫的）… … 
 　我：我看到画的右边，能说说这些是什么？和你未实现的愿望和未经历的事情有关吗？
 　小Z：当然有关了！这是我想要开的一个蛋糕屋，里面会有很多美味的点心，各式各样，各种口味，五花八门… …
 　我：如果这些愿望都实现了，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呀？
 　小Z：开心，愉悦，美好，幸福… …（很兴奋的样子）
 　我：我们要实现美好的愿望，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呢？
 　小Z：要学做糕点呀
 　我：在哪里学糕点？
 　小Z：职校呀，我查询过了，读职校的文化分要求不高，以我的成绩是可以考上的。
 　我：呀，你都有目标方向了呀，真是太棒了！那现在我们具体可以做点什么？
 　小Z：我先把语文再提高十分，这是我最好的科目，把诗词再背背，应该可以。数学呢，我基础差点（害羞），保持不变吧，英语单词我也不行，太懒了！每天背5个应该可以… …
 　我：太棒了！制定了那么多计划，如果要立马能做到的，你觉得会是哪一个呢？
 　小Z：回去就可以背5个单词吧（笑）
 　通过好奇、倾听与交流，与来访逐渐建立并加深了信任的关系。运用焦点技术的赞许、迈出一小步以及奇迹问句，激发其梦想，让她到希望，同时感受到有一个人是愿意去理解她并真正关心她的。

     四、“画”见“温暖”——提出并验证变通的应对方式
 　辅导部分过程呈现
 　处于心理危机中的个体思维是狭窄的，看不到每个问题其实都有多种应变的方式。在这个阶段，需要引导来访知道，还有很多可以变通的应对方法可以选择，还有很多支持力量在身边。
 　我：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在楼顶的时候，打了电话给朋友小Y。
 　小Z：是呀，她是我小学同学。每次我难过的时候就给她打电话，她就会过来，陪我说话。
 　我：她会和你说些什么呢？说完之后你的心情如何呀？
 　小Z：她会和我一起骂我爸，她会安慰我，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在我的身边。平时我们也会一起聊天，一起疯一起笑。
 　我：还有这样一个可以陪你哭陪你笑，陪你骂人的朋友呀，真好！
 　小Z：是的呀，每次和她聊天之后都会心情好很多。
 　我：嗯嗯，当遇到事情的时候，和朋友聊聊天也是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变好哟。还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心情变好的做法呀？
 　小Z：我会整理房间，看到房间整齐了，心情也会好起来。
 　我：是的，心理学实践证明：整理东西，让它们变得更有序的同时，也可以让自己的内心获得一种平稳。还有呢？
 　小Z：我还可以去打球… … 
 　我：是呀，看看说着说着，就发现原来有好多可以让自己情绪改变的方法了。当我们情绪不好的时候，可以尝试这些方法，让自己的情绪好起来。
 　小Z：嗯嗯
 　我：在画中右边的那幅画中，画中的左上角有一个太阳，在绘画心理学中这代表着渴望母亲的温暖。能说说和妈妈的关系吗？
 　小Z：妈妈其实还是对我蛮好的，上个月还买了一套篮球服给我。就是我爸骂我的时候，我妈从来不帮我。
 　我：是否有和妈妈交流过这个问题？
 　小Z：有的，我妈总是说别理他就行了。
 　我：那你希望妈妈怎样做？
 　小Z：我希望我妈能在爸爸骂我的时候帮我说话。
 　我：那有没有和妈妈表达过这个愿望呢？刚才你也说了，妈妈还是对你很好的，尝试与妈妈交流，把你的感受、心里的想法和愿望告诉她，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小Z：（低头不语，沉默了一会）我试试吧
 　通过交流，借助绘画，引导来访看到自身的资源和身边的支撑力量（小Y，妈妈，还有想要有“很多未实现的愿望”，想要过“很多未经历的事情”）。
 　五、制定计划
 　辅导部分过程呈现
 　在这个环节，需要和来访者共同制定行动步骤，来矫正来访者情绪失衡的状态。
 　我：刚才我们谈了很多，想想我们有时候冲动起来还是很难受的，情绪起伏也会蛮大的，这个事情有没有和妈妈谈过呢？
 　小Z：妈妈有带我去医院看过心理医生。
 　我：医生怎么说？
 　小Z：医生说我中度抑郁，中度焦虑，去了2次就没有去了
 　我：为什么没有去呢？
 　小Z：妈妈说没有用的，我也觉得没有用
 　我：心理的调整是需一个过程的，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解决的。与心理医生也需要有一个磨合期… … 
 　我和小Z在后面的交流中给她普及了心理健康知识，让她进一步的了解心理问题就如同感冒发烧一样，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发生，关键是需要找医生治疗才能恢复状态，说服她同意继续找医生做治疗。
 　六、得到保证
 　我和小Z还就如果再次和父亲发生冲突，可以怎么办（如离开、向妈妈求救等方法），如果自己冲动的情况下又可以怎么办（离开冲动环境、打心理援助电话、打电话给小Y等）并写下了承诺书。
 　征得小Z同意，完成后续工作：
 　1.与学校负责人及班主任说明情况，承诺遵守保密原则；
 　2.联系家长说明情况，带小Z去医院治疗，定期复诊并及时与班主任沟通。【辅导效果】
 　状态评估
 　我：如果10分是最愉悦的情绪，1分是最糟糕的情绪，让你回顾一下刚来的时候，你会给刚来的情绪打多少分？
 　小Z:3分吧
 　我：那给现在的情绪多少分？
 　小Z：7分吧
 　小Z情绪平稳，承诺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有问题及时求助，面带微笑和班主任离开。

   【辅导反思】
 　反思一   关于绘画心理技术在学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中的运用思考
 　本案例通过“画见危险”环节，识别来访学生的危机状况，绘画在这里呈现出筛查的功能；“画见机会”环节，从画中看到了画者的心理状况，绘画在这里呈现出评估的功能；“画见未来”环节里，从画中的内容，借助绘画挖掘画中内在的资源，让来访学生看到希望；“画见温暖”环节里，引导来访学生感受身边的支持力量，更好的应对困难。将绘画技术融入危机干预六步法，干预效果显著。
 　绘画技术除了在危机干预工作中的运用之外，作为媒介，也同时可以用到心理健康教育课堂、主题活动中，例如自画像，可以让学生更好的认识自己；作为工具，可以借画展开心理辅导，例如绘画中的添加减少技术，可以引导学生“这样的添加或减少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带领学生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与探索；作为链接，可以搭建良好的沟通桥梁，例如家庭动力图，可以帮助家长与学生建立和谐的亲子关系… … 拓展运用绘画技术，可以让更多的人活动成长。
 　反思二  关于山区农村区域的重点关注学生后续工作进行的思考
 　在本案例中，家长对出现心理问题的孩子的态度，折射出山区农村家长处理此类问题的普遍态度。筛查出来需要重点关注的孩子，后期是否得到治疗、治疗后的定期复诊，包括服药等等情况，是否能有相应到位的后期追踪，都存在着现实的落实问题。如果能建立相应的工作体系、援助体系、监督体系，可能会更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参考文献：
 　樊富珉.团体辅导与危机心理干预.机械工业出版社.2021年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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