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代抚养青少年祖辈去世后的家庭关系重建 ——高中生的丧亲辅导

　　　　　　　　　　　　　　　　　　四会市四会中学 丁钰东

　　摘要：一位隔代抚养的高中女生在爷爷去世之后又面临奶奶重病，引发了复杂的哀伤情绪，本案例采用世界卫生组织研发的PM＋辅导技术，通过压力管理、问题管理、积极行动、重建社会支持四个步骤进行丧亲辅导，取得较好的效果。同时指出隔代抚养青少年祖辈去世后建立新的家庭关系可能遇到的困难并提出应对建议。
　　关键词：隔代抚养，丧亲辅导，PM＋
　　

　　一、个案情况

　　小琪（化名），女，16岁，高二，有妹妹小6岁，成绩优，人际关系疏离。初中之前在乡镇随爷爷奶奶生活，父母务工（带着妹妹），初中随父母在城区生活，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亲子间共同语言少，高中在校住宿，与父母沟通甚少，节假日回乡探望爷奶。
一年前爷爷急病去世，不久前奶奶身体不适，俩月前查出重病，住院好转后于两周前居家照料。两周以来小琪焦灼不安，晚上难以自主入睡，胃口不佳，上课无法集中注意力，担心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住宿时一想到奶奶也可能会离世，会止不住哭泣，手脚颤抖极度紧张无法自控，因此前来求助。

　　二、分析与问题评估

　　问题分析：小琪是典型的隔代抚养家庭案例，小时候跟随爷爷奶奶长大，与祖辈形成长期的稳定依恋关系，有学者指出“依恋联结一旦被维持下来，对这种联结形成有帮助的多种形式的依恋行为就会被激活”，虽然小琪初中已跟随父母生活，但因沟通不良，心理上跟生活习惯上的冲突，与父母没有重新建立起亲密关系，在小琪心中依旧将祖辈作为主要的依恋对象。特别是爷爷的包容与偏爱，与父母对青春期的小琪的不理解形成强烈的对比。一年前爷爷急病去世对小琪影响巨大，这是小琪经历的第一次丧亲创伤，并没有被很好处理，奶奶重病又唤起小琪的创伤体验，丧失的威胁激起焦虑，真实的丧失激起悲伤，小琪目前面临着焦虑与悲伤的失控体验中。
　　主要评估：小琪安静内敛，除了祖辈之外没有建立与父母、朋辈之间的亲密关系，这是隔代抚养的青少年的容易出现的人际交往缺陷，导致处理复杂情绪时缺乏社会支持、没有畅通的宣泄方式，情绪积压无法排解。用GAD7进行评估得分是14分，PHQ-9的得分是11分，无自伤意念。
 

　　三、辅导过程

　　小琪是因为奶奶生病导致极度焦虑前来辅导，但需要与小琪共同探讨导致当下境况的各种因素，澄清当下的情绪，增加对生活的控制感。辅导的主要技术依据是问题管理家（PM＋），问题管理家(Problem Management Plus, PM +) 是世界卫生组织推行的短程心理疏导方案。针对小琪的问题，我确定了以下辅导目标：压力管理，澄清当下的情绪；进行问题管理，看到丧失的意义以及对当下的启示；积极行动；寻找周围的力量，加强社会支持。辅导分以下四个阶段进行。
　　第一阶段：压力管理，澄清当下的情绪。
　　学生一坐下：“老师，我最近很难入睡，半夜都会惊醒，我想知道应该怎么调节”。
在本阶段辅导过程中主要了解到学生的基本信息、生活事件，介绍PM＋的辅导流程、放慢呼吸的焦虑管理策略、示范和练习放慢呼吸速度，缓解当下的情绪状态，同时澄清了当下的情绪是由于对奶奶的关怀导致的焦虑以及面对亲人过世后无法排解的情绪共同导致的，理解澄清当下的情绪及带来的积极讯息。
　　第二阶段进行问题管理，学生选择处理第一次丧失。
　　本阶段的主要目的是跟学生一起分析影响当下情绪的各种可能事件，小琪选择谈论一年前的第一次丧失。此阶段主要与学生重温爷爷生前相处的点滴以及丧失的遗憾、启发。
在重温美好时小琪的部分表述：
　　“爷爷是村里的水泥工，有时候去帮人家修补屋子也不收钱，大家都很喜欢他。”
　　“我坐车会晕车，爷爷每次都先备好晕车贴，口香糖。”
　　“爷爷会开个摩托车搭我从乡下去镇里吃早餐。”
　　“晚上爷爷会在客厅玩手机，奶奶煮宵夜。”
　　“初中回去时爷爷都在在屋子外等我，远远就能看见他了。”
　　在与爷爷的遗憾中小琪的部分表述：
　　“爷爷会特别宠妹妹，因为担心妹妹没有形成好的习惯会和爷爷吵架、拌嘴。”
　　“平时陪伴爷爷的时间很少。”
　　“爷爷走的时候妈妈喊我请假回去见了一面，那时候爷爷没有怎么说话，后来爷爷紧紧握着我的手，他是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妹妹”
　　在启示的讨论中学生部分表述
　　“懂得很多东西，要听话，好像什么东西什么都会变少。”
　　“要好好记住一些相处的时刻，很多事情会变得模糊起来。”
　　“奶奶在爷爷走了之后变得很伤心，好像情绪一直没有很好。”
　　“我好像可以做一些事情。”
　　心理老师总结了小琪的回忆的三个篇章，引导其看到爷爷在自己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意义，与爷爷的共同回忆已经变成人生中的一部分，不会随着爷爷去世而消失，而是成为重要的成长故事陪伴自己的一生。同时鼓励学生可以与奶奶一起回忆与爷爷的点滴，向妈妈爸爸问询去世家人的故事，鼓励学生帮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顾。
　　第三阶段：积极行动
　　本阶段的主要目的是在第二阶段的基础上积极行动，看到当下可以做的事情，看到父母在这个过程中所做的努力，与奶奶、父母共同面对当下的困难场景。  
小琪的部分表述：
　　“奶奶回家之后病情有所好转，周六请假回家，帮奶奶去乡下浇花。”
　　“回去跟奶奶一起聊爷爷，奶奶说爷爷打麻将时，是个老实人老被欺负。”
　　“聊完爷爷，奶奶的情绪有好转。”
　　“最近笑很多，加上亲戚看望，状态比之前好。”
　　“姑姑和妈妈都不敢帮奶奶还排泄物的袋子，我敢，他们都说我很厉害，不过有点累。”
　　本次辅导学生的情绪明显改善很多，学生评估第一次来辅导时情绪是5分（满分10分），这次是8分，改善的3分是：能够集中注意力听课了；回家很开心，能够见到妹妹、妈妈、奶奶；觉得自己的戾气没有那么重了。
　　第四阶段：寻找周围的力量，加强社会支持
　　本阶段的主要目的是进行家庭关系的重建，通过引导学生看到父母在成长过程中的曾经做的一些积极的行动，“平时周六在房间，不知道如何跟父母沟通，有些话又不想跟爷爷奶奶讲”、“不过这次奶奶生病，妈妈全程照顾”、“今早有情绪，告诉妈妈，她好像很理解我，在爷爷去世之后其实她一直很担心我”。 
　　这个阶段心理老师引导学生看到平时可能忽略的父母曾经做过的努力，看到父亲在自己成长过程中也是一个重要的依恋对象，将关注点慢慢收回到自己的父母身上。小琪发现妈妈也愿意跟自己谈论爷爷生前的故事，父母对于奶奶重病这件事情也很焦虑，很担心老人家的身体状态，因此与父母有新的共同的联结。此阶段第二次辅导心理老师邀请小琪及妈妈到辅导室进行“沉默的语言”合作绘画，在结束之后双方对绘制的作品进行阐述，并讲述在沉默合作过程中发生的故事，心理老师通过观察反馈观察到的细节，以此促进亲子沟通及关系重建。
　　四．效果与反思
经过辅导后小琪的情绪状态有明显的改善，在奶奶生病这件事情上做了一些力所能力的照顾，也能够逐渐跟妈妈建立起较好的依恋关系，慢慢形成新的社会支持系统的平衡。
由祖辈抚养的孩子，祖辈对于他们而言是无限接近父母的角色，而祖辈的去世打破了这种原本稳定的社会关系结构，体验到的悲伤跟与丧失父母是相似的，但这一群体的哀伤体验往往被忽略，会被当做普通的丧失祖辈来处理，这种不被理解会进一步影响这个群体与父母形成新的依恋关系，导致社会支持极度脆弱的状态，情绪无法得到排解。加上很多家庭因有所忌讳，不会主动和孩子谈论去世的家人生前的故事，容易导致孩子的创伤没有处理。
同时相比于父母教养，接受隔代抚养的孩子表现出更多的情绪问题、性格和人际交往缺陷，这个群体的学生容易因为祖辈去世出现自罪感，希望能够追逐去世的亲人，掉进抑郁以及与在世家人抗争等情绪。本文案例中小琪的父母健在，且能积极建立沟通，但对于难以建立新的现实性的社会支持的学生而言，可以尝试建立未来的预期中的社会关系，例如未来的伴侣，未来的子女，讨论如果有这些人的参与，你会怎么跟他们谈去世的家人，他们可能会如何反应等，以此来建立预期性的社会关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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