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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个“坏女孩”

一、案例背景介绍:

周一上班的时候,W同学和小伙伴结伴来找我,希望和我聊聊天,由于当时我正在忙课题申报的一些事情,便告诉她们周二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于是周三午自习上,W同学和小伙伴如约而至。

W同学首先说到自己“学习压力很大,导致自己几乎睡不着”。这个我能理解,高三的学业压力确实很大,但是如果不存在器质性问题,所有的睡眠问题一般都是心理问题导致的。W同学说话细声细气的话,和她高高大大、圆圆胖胖的身形很不相符,好像被看不见的手压制着似的。于是,我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心情特别不好,我感觉你有点压抑自己。

听到我说心情不好,W同学仿佛很有触动,当时就哭了出来,哭了许久,她才说自己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小声哭,自己有心事不想跟爸妈讲也不敢跟同学说……我试着问她,和班里的同学相处怎么样?没想到这个问题像引爆导火线的火苗一样,W同学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她和某位同学的故事。她班上有同学似乎处处针对自己,为此心里很不舒服,一见到这个同学就害怕、胆怯、担心、恐惧,甚至开始条件反射一样的流眼泪,无法控制。W同学的情绪激动,哭的很厉害,我只能陪着她,时不时地给她递纸巾,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在后续的咨询中,我陆续了解到更多的关于W同学的成长故事与片段。她讲到了自己小时候被“欺凌”的经历,讲到爸妈和弟弟……很多故事零零碎碎的,这些信息像是被打乱的拼图,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二、案例分析:

    W同学降到与同学的人际互动时,她一直在强调,她对每个人都是“特别好”,可是最后却感觉自己总是被“辜负”。她我说,“别人对我不好、甚至欺负我时,我会加倍的对她好,希望通过对她好来化解双方之间可能存在的误会或者能让对方不要那么时时刻刻的处处针对我。”也许,这里就是问题存在的关键点之一。当她遭到别人有意或无意的“不合理对待”时,她一律选择放低自己,迁就别人,其实,这只是心理学上讲到一类“示弱攻击”。换言之,她所说的对别人的“好”,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也不是真正意义上一笑而过的接纳或宽容,可能只是讨好或伪装,一种刻意的以此为手段来寻求自我保护与自我隔离。

在讲到自己的成长经历时,W同学说,父母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几乎没有过互相争执的情境出现过。可是当她被别人家的小孩“欺负”的时候,向父母寻求帮助的时候,父母却告诉她“忍忍算了”,并未给予她必要的支持或帮助。这样的亲子关系,其实是比较薄弱的。父母关系融洽本身没有问题。但问题是,彼此相爱的父母并不意味着一定能给孩子足够多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比如W同学,当她回望那个无助的小孩时,对父母是有怨念的。可是被父母关爱的孩子,怎么能够对父母有“怨念”呢?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只能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苛责自己不能见效便转化成为自我攻击,进而把自己变成了“受害者”。

家人之间沟通模式单一,可能缺乏供孩子学习处理冲突的榜样和样本,所以遇到问题时常常会无所适从,不知所措。遇到冲突情境时,不理会不关注的 “物理隔离”方式多少会起到一些效果,然而一味忍让,反而让对方失去敬畏无所顾忌,同时也让自己失去立场和底线。当父母期望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我期望相背离时,心理冲突的持续存在,必然导致持续的自我压抑。这种力量不会消失,只能以其他方式转化出来,这样W同学身上总觉得“有人针对自己”以及“失眠,条件反射一样的流眼泪”的现象就很容易理解了。

三、辅导方法与辅导过程:

几乎在每一次的咨询中,W同学都会对我说这样一句话“我要是个坏女孩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我问她,她口中的“坏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她沉默良久之后,给出了答案:“坏女孩”泼辣又胆大,她们好像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总害怕出错,总要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乖乖女的形象……听完这些话,我忽然明白了,W同学为什么总让我感觉不够“舒展”的原因所在,她口中的坏女孩,不是言行粗鲁,也不是道德品质败坏,而是一群能勇敢做自己,勇敢维护自我的有情绪、有生机,有生命张力的女孩!这些,不正是她所向往、所追求的吗?梳理清晰W同学心理问题的内在逻辑,对于辅导过程,我逐渐有了清晰的辅导方案与辅导目标。

首先与来访者建立良好的辅导关系,关系是心灵痊愈的基础,尊重、平等、接纳、关爱的辅导关系是辅导效果的有力保证。辅导教师对来访者的接纳、关心,富有同理心的回应和反馈,可以使来访学生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同时保密原则的反复强调,让来访学生更有安全感,为心理困扰的顺利解决奠定了良好的心理氛围基础,也为后续辅导过程中咨询双方共同努力奠定了良好的情感基础。

在后续咨询中,我主要运用以下几种方法,帮助来访学生梳理、解决心理困扰。

1引导宣泄,让压抑已久的泪水流出来,而不是默默落泪或是蒙在被子里小声哭。每次面对W同学时,我总会有种被“捆绑”的感觉,总感觉自己不够“舒展”。其实,咨询师的自我觉察,是对来访者状态的一种直觉反馈。因此,W同学每次哭泣时,我都只是静静地递给她纸巾,轻拍她的肩膀,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催促她,让她可以把郁结在心理的情绪与泪水全部宣泄出来,这样做不仅可以帮助来访者疏通情绪,同时也可以帮助来访者更清晰地觉知自己内在的、更深层次的心理期望与心理需要。于哭泣中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W同学意识到自己也许是柔软的,甚至有些懦弱的,但她对“坏女孩”的渴望,却一直在提示她,其实她对自己也有“强硬一点、果断一点”心理期望。只有对自己内在的心理需求与心理期望有更深刻更敏锐的自我觉察,才能触发来访者观察自己,了解自己、接受自己的心理动力与心理能量,也才能够促使来访者在后续咨询者配合咨询师做出更多有益的尝试与调整,真正做到成为自己,继而成为最好的自己。

2引导宣泄时尝试使用“意象对话”技术,调整、修复内在心理冲突。意象对话是从精神分析和心理动力学理论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这一技术创造性地吸取了梦的心理分析技术、催眠技术、人本心理学、东方文化中的心理学思想等。它通过诱导来访者做想象,了解来访者的潜意识心理冲突,对其潜意识的意象进行修改,从而达到治疗效果。在本案例的咨询实践中,我通过对话与意象设置,让她去拥抱自己的内在小孩,让自己成为自我心理能量的源泉。当W同学在轻柔宁静的音乐声中慢慢闭上眼睛,跟随咨询师的语言引导,想象并置身于意象化场景中时,我问她,“当你跟那位处处针对你的同学在一起时,你想起了谁,想起了什么?如果你能穿越回去,遇见三年级时那个未能被同学友好对待的小姑娘,你想对她说点什么,想为她做点什么?”W同学在这个练习中,泪水涟涟,又哭又笑,情绪非常激动。我慢慢引导她放松下来,平静下来,告诉她,“勇敢一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保护自己。你马上18岁即将成年,你有能力保护自己……”通过正向语言引导并修复其内在的自我能量,使她放下心结,与自己和解促进自我成长。

3利用空椅子技术,与父母达成和解。虽然她对父母的态度是恭敬的,但恭敬并不是亲密。在这个练习过程中, 我鼓励她打开心扉,用心体验诚实表达自我的感受,尤其是把自己想对爸妈说的话尽可能清晰、完整地表达,之后想象父母会作何反应?然后去印证父母的反应和自己的预期之间有怎样的差异。W同学开始做这个练习很抗拒,她甚至不敢面对空椅子做练习,我只好先让她背对着椅子开始练习,然后逐步调整练习过程与对话内容。

我鼓励她尝试与父母进行一些较深层次的话题交流,比如与父母交流在同一新闻事件中自己的态度、看法等,并指导她注意观察双方观点、立场不一致时,父母的反应和自己的想法是什么?父母会不会因此就要“收回”对自己的关爱呢?显然不是。借此练习,她慢慢感受、体会到所谓的“乖乖女”,其实并不意味着总要顺从父母的意愿而丧失自我,甚至做出违心的选择。再比如,高三阶段,和父母说说自己的职业理想规划和对应的价值观念等,多听听父母的建议,也谈谈自己的设想。同时告诉她,要允许自己犯错,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成长,也要允许父母犯错,彼此之间的关系才会真正亲密、融洽起来。

4 利用角色扮演技术,重塑人际互动中的“自我解读”。在W同学的案例中,W同学对周围同学的行为反馈和自我感受是真实的吗?我询问陪同W同学的小伙伴,小伙伴说,同学们其实对W同学挺友善,也并非像W同学口中所说的那样“处处针对她”,这就说明W同学对同学之间人际互动的感受,其实是有误差甚至是有偏见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引导W同学与小伙伴一起进行了角色扮演技术训练,合并进行“同理心”练习。在角色扮演中,W同学和同桌两人互换角色,通过同桌的反馈来了解自己和同学的真实心意,对他人的心理、行为反应有更全面、更合理的觉察。尤其是学校环境不同情境下的角色扮演,让W同学领悟到,每个人在心理需要、心理期待等方面使不一样的,这种合情合理的差异性,很长时间内W同学都把它解读为“有同学总是针对自己”,其实只是自己误解了同学。以“冰山”理论为基础的“同理心”练习,可以让W同学更深入地了解并体会人际互动中的观点、情绪、需要、态度、兴趣、价值观等存在于人际交互背后更深层次的、不同的心理架构。

5 通过果断性训练,学会说“不”,学会拒绝他人的不合理要求。通过设置层次递进、难度逐步升级的各种生活性场景,促使W同学学会拒绝不合理的要求,建立相应的边界意识,以此防止他人无限制的“侵入与侵犯”。例如,同学向她借自己非常喜欢但是却并没有看完的课外书,这种情形如何处理?再比如,去文具店买文具老板少找了零钱怎么处理等等。总之,将生活中的一些场景汇集在一起,通过讨论、澄清、引导表达等方式,逐渐建立起自己的边界意识,不被别人的情绪所左右,培养自信心、自尊心,逐步消除“受害者思维”。

四、辅导效果评估:

    因为W同学性格、情绪等多方面因素所致,这个案例辅导持续时间比较长。在辅导过程中出现多次反复,辅导方案在未成年人健康成长指导中心专家组的督导下,经过不断地修正、调整,和W同学本人,及其家长的共同参与陪伴下,最终取得了较好的辅导效果。高考结束后,W同学悄悄来到我的办公室,递给我一封信笺,还有若干棒棒糖和巧克力,她真诚地给我鞠躬,认真地说“谢谢老师在最黑暗的日子里给予她的陪伴和支持。”她说,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我一样的老师,去帮助更多的孩子成为最好的自己。高考放榜后,我看见她赫然在列,她果然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成为国内知名师范大学的一名学生,我祝福她!

五、案例回顾与思考:

   作为学校心理辅导教师,几乎每一个学生案例,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战,如何处理已有的咨询设置与咨询实践之间的矛盾?比如,咨询时间限制。通常一次咨询的时长是一个小时左右,但是跟W同学前几次谈话都显然已经超过了一小时,这个时候是选择结束谈话,还是继续咨询?如果来访者正处在情绪宣泄态势下,我想还是多点时间支持吧!毕竟宣泄是一种仪式,更是情绪的流动,中途中断很可能会影响咨询关系的建立,影响后期谈话的开放性以及咨询效果的最终取得。

第二,关于父母教养方式和个体安全感的建立。在冲突场景中怎样避免孩子形成受害者思维方式同时能兼顾合理的安全感?完美父母其实是不存在的。在孩子求助之后,如果父母回应不合理时怎样补救?第一时间道歉,避免求而不助场景重现,才能重建亲子之间的真实互动与互信。第三,在家庭和学校,怎样才能为孩子创设更多类型、更加丰富的人际情境,让他们有学习的样例和榜样,让他们在实践中学习处理冲突的技能?这些问题值得深思。

另外,心理健康教育如何与学校德育相结合,从而为避免校园欺凌建立起有效的屏障?在学校心理咨询辅导的实践中,心理辅导教师应有意识丰富自己的咨询辅导工具箱,在遇到新问题、新挑战时,可以有更多针对性方案与技术支撑来保证咨询辅导的顺利进行,在遇到较难咨询辅导案例时,与上级专家组联动督导,可以获得较好的咨询辅导效果。

 

  • 陆春燕,甘肃省武威市新城区第一小学,15751992191,武威市凉州区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指导中心成员
  • 安小燕,甘肃省武威市民勤县第一中学,15097011389,武威市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指导中心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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