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言说的恐惧

一、“肚子痛”的小雨

小雨，女孩，9岁，三年级，肤色白净，身材瘦小。九月中旬开始，出现每天早上去学校就有肚子痛，嗳气的症状……医院检查，没有器质性问题。在朋友的建议下妈妈带她来到咨询室。

小雨有一个姐姐，目前就读当地普通高中。小雨出生前，爸爸常年在外工作；小雨出生后，爸爸回本地工作，但经常出差；妈妈在事业单位工作，家庭经济中等偏上。平时主要是妈妈照顾小雨和姐姐的饮食起居，辅导姐妹俩的课业，对姐妹俩要求较高，父母对孩子的教育理念有一定的冲突。

二、“肚子痛”的原因

精神分析动力学理论认为，当一个人长期生活在焦虑、恐惧以及需求得不到理解或满足的环境中，就容易退行到用躯体化问题来表现一些内心感受。

基于此理论结合小雨临床资料的整理分析，我初步判断小雨的“肚子痛”的原因除了老师严厉苛责，不苟言笑和同桌恶作剧以外，更多的是与冲突不断的早期养育环境有关；更深点说，可能是因缺乏安全感、自我价值感低、认知偏差而形成的遇事害怕、退缩的压力应对方式有关。

于是，在与小雨沟通以后，我们设定出如下咨询方案和目标：

一是通过建立良好的咨访关系，辅以沙盘游戏等治疗方式，陪伴引导小雨学会梳理、表达自己的情绪感受；

二是调整认知，增强自我认识功能，提升自我价值，掌握有效的应对压力方式，构建和谐一致的人际关系。

三、赶走“捣乱”的小精灵

第一次咨询：巧借问题引导，建立良好的咨访关系。

初入咨询室，小雨头一直低着，说话轻声细气。我问她“能告诉老师，你肚子哪里疼么？”她低声说：“哪儿都疼……”“那疼的感受像什么呢？”小雨愣了一下，说：“像一个调皮的‘小精灵’在我的肚子内蹦蹦跳跳的。”当我问她“小精灵”一般会在什么时候出来“捣乱”的时候。小雨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说：“嗯，好像什么时候都疼，但是更多的好像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

这期间，当小雨抬头看我的时候，我鼓励她说话声音可以大声一些，她的声音其实真的很好听。渐渐地，小雨褪去了初入咨询室的胆怯和害羞，话匣子也打开了，说自己喜欢唱歌，最近报名参加了学校的合唱团，还说到爸爸妈妈和上高中的姐姐。

这次咨询，我和小雨建立了信任关系。她愿意跟我说自己的情况，说妈妈严厉，但爸爸和姐姐对她很好，就是爸爸常出差，姐姐学习紧，每周见面的次数很少。自己崇拜妈妈，但更喜欢爸爸，因为爸爸常带她去老家玩，还帮她在手机上养宠物精灵。也许是说到了许多开心的事，小雨的“肚子疼”的症状似乎有好转。

咨询结束以后，我跟小雨的妈妈交换了相关情况，建议妈妈调整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同时让小雨的爸爸和姐姐得空多陪陪小雨，给予她情感支持。

第二次咨询：寻找情感支持，引导小雨学会表达情绪。

这次咨询，小雨告诉我，爸爸上周出差回来了，帮她把精灵照顾得很好；昨天周末，姐姐也放假回家，跟她一起玩了，她很开心。但是今早准备上学的时候肚子又疼了。于是我试着引导小雨说说在学校里，有什么让自己开心的事？又有什么样的事情让自己害怕？小雨说，一二年级时跟两个好朋友在同一个班，经常一起玩，那时候她很开心；爸爸和姐姐陪她玩的时候自己也很开心。最害怕的是现在的英语老师，总是喜欢骂人，上周因为自己参加合唱团，忘了及时交作业被老师训斥了，现在看到老师就害怕。自己也不喜欢现在的同桌，因为他喜欢恶作剧。这次咨询，小雨表达出自己内心的害怕和焦虑。

咨询结束以后，我继续跟小雨妈妈沟通，建议近期家人多陪伴小雨，给她安全感，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并且建议小雨妈妈多和老师沟通，注意引导孩子学会适应不同风格的老师，学会表达情绪。

第三次咨询：借助沙盘游戏，引导小雨释放焦虑和恐惧的情绪。

此次咨询，在沙盘室进行。这次小雨肚子疼频率较前两次少许多。在我说出相关设置以后，小雨摆出了绿色巨人、黑色武士、花草、学校等，又在左上角摆上医院，然后在医院楼顶摆了一只小兔子。小雨说，她就是那只兔子。她将来想当医生，但现在很害怕巨人和武士，所以她要躲在医院的楼上。

于是，我结合沙盘游戏中呈现的角色，引导小雨进一步说出自己生活中让她害怕的人、害怕的程度以及在沙盘游戏中和现实生活中可以怎么处理以后，小雨告诉我，其实，老师批评她也就是那次忘了交作业，其余时间老师发脾气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以后只要按老师的要求做，就没有必要害怕。

具体化和外化技术帮助我和小雨进一步理解了‘肚子疼’的意义和功能。通过与***妈的会谈和这几次咨询，我发现小雨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孩子，之所以一上学就肚子疼，是在学校遇到了一些困难，无法把内心的感受用语言表达出来。

第四、五次咨询：创设安全环境，提升自我和促进关系和谐。

虽然小雨妈妈说上次咨询结束以后，再也没有听小雨说肚子疼过。但是因为遇事害怕退缩，是一个人低自我价值的表现，非常需要在他人的陪伴和鼓励下，获得自我成长。

这次咨询，仍然是借助沙盘游戏。从第四次咨询开始，小雨的沙盘作品内容开始丰富起来，有山有水，既有猛兽，也有小动物。小雨说，猛兽虽然可怕，但是小动物也在加强锻炼，而且有自我保护的方法，它们常常会在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开心地玩耍……从这两次沙盘展现出的状态来看，小雨自我已慢慢建立，人际关系趋于和谐。

最后一次咨询结束时，小雨告诉我，对原先那个她不喜欢的同桌，她会主动关心对方，或者会挑一些对方喜欢的东西跟她分享，有时候对方欺负和戏弄她的时候，她会大声跟对方抗议，如果对方不改，她会告诉老师。我知道小雨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应对压力的方式，以后遇到问题应该不会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至此，咨询目标达成，结束咨询。

四、咨询师的反思

小雨的“肚子痛”的躯体化症状是一种退行性行为。而沙盘游戏是一种集认知重构、情绪表达、感觉统合、心理动力等于一体的心理临床方法。通过玩沙子和玩具模型，让来访宣泄消极情绪，并在面对沙盘这一内心镜像时，重构自己的意识或潜意识认知，提升心理动力。

对小雨这类来访做工作时，咨询师要以陪伴者的身份，引导其用语言表达，并让其在安全受保护的环境下充分享受玩游戏的乐趣，借助情境角色体验，使潜意识意识化，进而协助其实现自我探索和了解，助其明晰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帮助她们增强自信，提高人际交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