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考试“和解” 与焦虑“话别” ——叙事生涯咨询技术在缓解高中生考试焦虑中的灵活应用

一、个案背景

       赵刚（化名），男，某校高三学生，班主任推荐来到心理咨询室，自己的求助意愿也比较强烈。体态偏矮小，满脸青春痘。自述从小到大成绩优异，一直是父母的骄傲，尤其是数学方面，同学和老师都觉得自己很有数学天分。但是入高中以来，凡是诸如段考、期末考、模拟考这样的大考时，自己的数学成绩总是不理想，甚至很多时候不如那些平时总向自己请教数学问题的同学，感觉很丢脸。该生是家中独生子，父母是当地公务员，对自己期望高，尤其是母亲，对自己很严格，希望自己成为整个家族的荣耀。该生对自己要求也比较高，有一定的完美主义倾向。

二、主诉问题

       来访者主诉最近的两次模拟考成绩都很不理想，尤其是数学，离自己的期望比较远。马上要进行很重要的八校联考了，大家都说联考的成绩可以反映高考成绩，自己非常担心联考发挥不好，进而担心如果自己高考还是如此，那自己的一辈子就完了，想到父母的期望，同学的目光，自己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复习，情绪起伏非常大。最近一个周连续失眠，食欲也很受影响，感觉非常痛苦，很担心自己的状态会持续到高考，想改变但却不知道怎么办（述说过程中多次流泪）。

三、分析诊断

       赵刚的表现属于比较明显的考试焦虑。其实，在与赵刚的沟通中我发现他入高中以来一直都存在考试焦虑，只是现在进入高三后，高考的迫在眉睫让他的症状越发严重。他的考试观（将所有考试看做对自己的评价）和过高的成就动机让他特别想考好，又特别怕考不好，也就是所谓的“想赢又怕输”心态。这种心态让他执着于考试结果，无法专注于复习和考试过程，以至于影响了他每次的考试发挥，而考试成绩不理想又加重了他对下一次考好的期待，造成下次考试前更严重的考试焦虑……就这样恶性循环，从而导致他出现失眠、食欲不振等症状。鉴于上述分析以及来访者的认知水平较高，我尝试借鉴叙事生涯咨询中的“生命线”和“隔空对话”技术，帮助来访者看到以往自己和考试之间的故事、自己和考试之间的关系，觉察到自己对考试的看法以及这些看法是如何影响自己的。配合叙事疗法中的问题外化、积极力量寻找、故事改写等方法，旨在帮助来访者觉察和矫正他的一些不合理信念，从而缓解焦虑，增强信心，以更平和的心态投入到后面的复习和备考中去。

四、叙事取向的咨询过程

       和赵刚的咨询共进行了6次，每周一次或两次（时间由来访者确定），每次一小时或者一个半小时（根据咨询进程灵活调整）。在前两次的咨询中，主要是和来访者建立关系，通过外化对话与来访者达成共识，将“考试焦虑”与来访者区分开，把来访者解放出来，为后面帮助来访者有距离地审视考试、焦虑以及他们对自己影响做好铺垫。随后的咨询中我尝试通过“生命线”和“隔空对话”等技术帮助来访者觉察考试对于自己的意义、自己与考试之间的关系等，从而改变来访者的考试观，从根本上缓解考试焦虑，促进自我成长。

（一）巧用“生命线”：我与考试的“前世今生”

     “生命线”技术是叙事生涯咨询中常用的技术，一般操作流程是：首先让来访者在白纸上画一条直线，代表生命的长度，在生命线上找到自己现在的年龄点，左边代表过去岁月，右边代表未来岁月；然后把过去岁月中对自己有着重大影响的事件标出来，正性事件写在上面，负性事件写在下面，思考一下过去事件对自己的影响；最后通过“辨别—描述—分析—应用”四个步骤来进行解读，旨在帮助来访者将抽象的生命经验或关键时刻具象化，让来访者觉察过去经验，提取生命经验中的营养，从而唤醒生涯，觉察现在和将来可能会有的生涯变动或者生涯选择。“生命线”技术主要是帮助来访者回顾过去、理清当下、展望未来，帮助个体体验、觉察自我消极模式的来源，并通过积极处理和干预将过去的负性事件进行正向转化，重新赋予人生意义，明确未来方向，增强积极向上的动力。

       鉴于“生命线”技术的上述特点，在咨询中我邀请赵刚画了一条只与考试相关的生命线——“我与考试的‘前世今生’”。在这条线上找到自己当下的年龄点，左边标注上所有印象深刻的考试经历（时间、经历、感受、经验），然后分享每次经历和感受，以及对现在的自己的影响。赵刚写下了五次印象深刻的考试经历：一次是入读私立小学的入学考试；一次是初二的段考；一次是中考；一次是高一的摸底考试；一次是最近的模拟考。以下是我和赵刚借助这条“考试”生命线来进行自我觉察的对话。

我（咨询师）：回顾完这四次考试经历，如果要你用一个比喻来形容一下你和考试之间的关系，你会用什么比喻？

刚（来访者）：（思考良久）我觉得我和考试就像是“面试者和面试官”吧。

我：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刚：就是觉得每次考试都像是对自己的考察，我努力符合要求，但却不一定能得到满意的分数和名次。

我：所以你一直感觉每次考试都是对你的评价和考验？

刚：是的。

我:你觉得这种看法对你有什么影响？

刚：嗯……感觉会让我特别想考好，想证明自己很优秀，想让我妈满意，也特别害怕考不好，尤其是考场上遇到难一点的题目时就会很紧张，心里想着“玩蛋了”，越着急越是大脑空白。

我：我看到你写的初二的那次考试让你感觉不错，你觉得这次经历跟其他相比有什么不同？

刚：可能期望不同吧，那次我生病了，原本不打算参加考试的，但我妈说“坚持参加考试就很了不起了，考多少分都没关系”，我自己也没抱什么希望， 觉得做完就行了，结果考得异乎寻常的好（羞涩地笑了）。

我：当对考试结果不在意时，你会更专注于题目，也更不容易紧张，反而发挥更好，是吗？

刚：好像是这样的。

我：这个经验对现在如此担心八校联考的你有什么启发吗？

刚：我想我明白了。（笑了）

       随后的咨询中，我们进一步明晰了考试的价值和作用——用于反馈和发现知识盲点和漏洞，探讨了如何在过程中发现自己的进步，制定过程性的目标和进步，让考试成为帮助自己不断完善知识体系的“指南针”，而不是评价自己优秀与否的“尺子”，也不是证明自己能力的工具。

（二）智用“隔空对话”：达观而有力量

       “隔空对话”是叙事生涯咨询中经常会用到的另一个技术：让来访者站在不同的时空来看过去的经验、现在的困扰，比如用成年的自己、老年的自己来看当前的困惑或者痛苦，比如让现在的自己去和过去的自己对话等，通过转换时空，让来访者从不同的距离和角度来审视经验和自我，往往会获得新的经验和启发，对自己当前和未来的生涯规划都会产生助益。

       鉴于“隔空对话”的上述特点， 在与赵刚的咨询中，我除了让赵刚用现在的视角重新解读过去的经验外，还和赵刚一起用成年的自己、老年的自己来看现在的八校联考，甚至是高考，来看自己当前的焦虑和痛苦，当我们把当前的困扰或者时间放在整个生命历程中来看时，人往往会变得达观起来，也会变得更有力量。

我：当我们从现在的角度看以前的考试痛苦经历时，你有什么感觉？

刚：感觉并没有那么痛苦，觉得更像是一件趣事。

我：那如果上大学的你看到你现在为八校联考而焦虑，他会跟你说什么？

刚：可能会说：“八校联考其实也没什么，名次、分数也没什么要紧吧”。

我：如果六十岁的自己看到你从高一以来一直憋着劲儿想考出好的数学成绩，尽管很多次失望， 却一直坚持下来，他会说什么？

刚：恩……他可能会说我其实蛮厉害的。（笑了）

       通过这样变换时空的对话帮助来访者拓宽视野和格局，不再局限于当前的困扰之中，也更能发现自己身上的积极力量，从而更有能力和信心处理当前的焦虑。在随后的的咨询中我们一起探讨了高考在整个人生当中的意义和价值，一起发现生活中更多的可能性，改变了“高考决定一生”、“高考代表一切”的不合理认知。

（三）重构未来新故事：建立新的考试图式

       在赵刚调整了他的考试观以及有力量来处理他的考试焦虑时，我们便开始在后面的咨询中针对具体的焦虑表现进行练习，一方面通过练习渐进式肌肉放松法，让他学会迅速放松身体；另一方面，在调整考试认知的基础上，与赵刚一起勾画沉着应试的画面：如何认真复习、早上吃什么早餐、准备什么样的文具、如何坦然轻松地走进考场、如何应对考试中遇到的难题、如何在走神时不带评价地回来、如何在考虑考试结果时与自己对话……每天早晚练习这样的积极联想各三遍，越具体越好，让它取代自己之前焦虑、担忧的暗示，形成自己积极的考试图式。就这样，坚持练习了一个月，赵刚反馈自己在考试中越来越能专注于试卷和试题本身了。而他在这样实践的过程中也越来越感受到自己的意志和能力，更坚定了学习和对未来的信心。

五、咨询效果

    从咨询结束到高考的一个月里，班主任和同学都反馈赵刚的情绪稳定，成绩也有明显进步，赵刚偶尔也会到咨询室跟我随便聊几句，主要是反馈一下自己的学习和生活状态，虽然仍然有波动，但失眠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当他不再执着于通过考试来证明自己的数学能力时，他的数学成绩有了很大的提高，用他自己的话说：“感觉找到了考试正确打开的方式。”在最后的高考中，赵刚发挥稳定，考上了一所985高校。

六、案例反思

       本案例的整个咨询过程是以叙事疗法的理论和技术为指导的，尝试借鉴了叙事生涯咨询中常用的“生命线”和“隔空对话”技术，帮助来访者觉察自己对考试的看法以及这种看法对自己的影响，并从不同时空角度来看待当前的问题和困扰，让来访者更为达观，也更有力量，这样的方式也更容易引起来访者的共鸣和反思，认知调整就更容易发生。回顾整个咨询过程，觉得这样的尝试还是有趣而有价值的。

 

 

 

参考文献：

 

[1]金树人（著）.生涯咨询与辅导[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2]迈克尔·怀特（著），李明，党静雯，曹杏娥（译）.叙事疗法实践地图[M].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

[3]吉尔·弗瑞德门，金恩·康姆斯（著），易之新（译）.叙事治疗:解构并重写生命的故事[M].张老师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