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谈画树测验在心理咨询中的应用

  一、画树测验及其优势

“树木”是人格测验最精准的投射对象，因为树木和人类是共生的关系，例如树木为人类提供氧气，人类则为树木提供二氧化碳，树木为人类提供果实，人类则为树木提供肥料，树木也是人们常见的景物，每一个正常人都会画树木，但每个人画的树木都不相同，具有各自的特点和风格，真可谓“画树如画面，如画心，如画人”。画树测验，是一种比较简便的投射测验，也即通过画树这种行为活动，可以间接了解被试认知的完整性、情感的倾向性和个性特征，即被试内心深处隐蔽的心理活动（包括需要、动机、情感等）将无意识地呈现于画面中，从而分析被试的心理健康状况、心态及个性特征提供客观依据。

画树测验是一种主观投射测验，它与客观心理测验相比，具有以下四个方面的优势：一是有效防止被试虚假作答，因为画树测验是一种非结构性的测验，采用单盲设计，具有很强的掩蔽性，被试并不知道测验目的，从而无从防御；二是操作简便，省时省力，非常经济，还可以团体施测；三是有利于被试和咨询师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因为画树测验对被试而言具有很强的趣味性和反映的自由性，被试一般不排斥；四是深刻性和反映的整体性，画树测验能够投射出被试隐蔽在内心深处的无意识活动，因而具有深刻性，同时它能够有效反映被试整体的人格面貌，因而具有反映的整体性。

二、画树测验的主要功能

心理咨询过程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诊断阶段、咨询阶段和巩固阶段。与之对应，画树测验在心理咨询过程中，具有四个方面的主要功能：一是建立咨询关系，因为画树测验是一种主观投射测验，被试无从防御，加之它具有很强的趣味性和反映的自由性，因而有效降低被试的阻抗，因此有利于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二是分析与评估，主试者在掌握画树测验原理及解释方法之后，能够对被试的心理健康状况、心态及其个性特征等做深入的分析和评估，为接下来的咨询打下坚实的基础；三是宣泄情绪，被试会随着树木画的逐步完成，将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情绪逐步释放，有利于被试内心的平复和后续咨询活动的开展；四是咨询与治疗，被试完成画树测验的过程，其实就是一种自我探索和自我整合的过程，因而能对被试起到咨询与治疗的作用。

三、画树测验的分析原则

一幅树木画呈现在A4纸张上，可以将画纸从上到下划分为三个部分，其中画纸上半区域代表精神，中间区域代表情绪，下半区域代表本能，这三个区域分别对应树木画的树冠、树干和树根，因此，从精神动力学层面分析，树冠、树干、树根分别对应被试的超我、自我和本我。

画树测验的分析有四个重要原则，分别是“像就是”、“先整体后局部”、“从上到下”和“从左到右”，分析方法则建立在这四个原则之上。

（一）“像就是”原则

    “像就是”原则，就是在观察画者创作的树木画过程中，用心去体验和感悟，结合平常的生活体验，感受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挖掘画者投射于树木画的潜意识。例如，如果树木画中出现“十字型”花瓣，“十字”像“十字架”，又像“墓碑”，是一个典型的负性象征，可以感受到画者所传递的抑郁、消沉的气氛；再如，如果树木画中出现“蝴蝶”，会联想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说明画者无法确定结果或不可捉摸的爱情。

（二）“先整体后局部”原则

拿到一幅被试的树木画，咨询师并不着急下结论，而是要整体感受画面所传递的氛围，是压抑消沉还是明快简洁，是愤怒烦躁还是平和祥宁，这种整体感受是建立在全息理论基础之上，类似于中国古代哲学“天人合一”的思想，例如被试画的树太小，表明画者内心自卑，自我价值没有得到父母认可。

（三）“从上到下”原则

逐次分析树木画的树冠、树干和树根。树冠对应超我，代表精神；树干对应自我，代表情绪；树根对应本我，代表本能。

1. 树冠：（1）树冠的大小、形状及其分区：没有树冠或树冠过小，表明画者精神领域不发达，树冠较大，表明画者精神领域尚可；树冠的形状可以分为多种，按照其开放程度，可以分为开放型树冠、封闭性树冠，其中开放型树冠代表易与外界交流、接受外界信息和与时俱进，封闭性树冠代表自我、不易接受外界信息和守旧，按照其类型，可以分为蘑菇型树冠、酒杯型树冠等等，例如画蘑菇型树冠的人一般将自己保护起来，拥有很强的羞耻心，画酒杯型树冠的人一般有较高的目标、讲究实际；树冠可以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左上、左下、右上和右下，其中左上代表文学或艺术方面特殊的兴趣或爱好，左下表示原生家庭，右上表示事业发展，右下表示现有家庭或社交状况。（2）树枝的形状：如喇叭状、弹簧状、弯曲等等，其中画喇叭状树枝的人一般待人真诚、不易接受外部的影响，画弹簧状树枝的人一般容易冲动、急躁和喜欢自我表现，画弯曲的树枝的人一般表示计划被改变或中断。（3）树叶的大小和状态：如树叶较大，表示依赖感、注重实际、有创造力和性格温和；再如落叶代表情绪低落、思念亲人、灰心绝望和遭受打击。（4）果实的大小、种类和数量：如大而多的果实代表有较多的欲望和目标、有信心实现自己的目标、追求过多、没有确定自己最重要的需求；再如树上长了多种果实表明对未来的憧憬、想法不切实际。

2. 树干：（1）粗细长短：例如，树干长且细说明情绪敏感脆弱、不稳定感和容易受到伤害；再如树干短且细说明情绪脆弱、情绪表达不充分和情感淡漠。（2）倾斜的方向：例如树干向左倾斜，表明受到父亲的影响较大；再如树干向右倾斜，表明受到母亲的影响较大。（3）“疤”：“疤”是情绪创伤的记录，成年人画的树干上有“疤”表明其小时候受到了情绪方面的创伤。

3. 树根：（1）树根的形状：例如树根呈虚线状表明对本能的犹豫、保守；再如树根末端呈尖刀状代表有攻击性。（2）树根周围的生存环境：例如树根长在一个用砖砌起的花坛内表示孤独感、生活缺乏稳定感。

（四）“从左至右”原则

画纸的左半部分代表母亲、女性、过去和经验中被动的一面；画纸的右半部分代表父亲、男性、未来和经验中积极的一面。例如，树木画靠近画纸的左边，说明画者受母亲的影响较大，反之，则受父亲的影响较大；再如，树木画有地平线，而且是从左至右向上倾斜，说明画者的人生或事业正在走上坡路。

四、应用实例

（一）个案背景

小雅，女，14岁，初二学生。她长相平凡，不善言辞，却乐于奉献，是班上的“雷锋型”学生。期中考试后的一天下午，小雅脸色凝重地走进我的办公室，断断续续地说：“严老师，最近我上课时常走神，学习不在状态，希望老师能帮帮我！”

在了解她的基本情况后，我和她约定每周三下午做心理咨询。通过初次访谈，我了解到小雅期中考试后经常失眠，一些打击自己的画面时常在脑海浮现，挥之不去，早上醒来后不开心，上课也难集中注意力，学习状态很糟糕，她感觉自己在期中考试前后判若两人，并且用“自甘堕落”形容自己。但是小雅前来找到我做心理咨询，这说明她很想改变目前的处境，只是很无助。她似乎陷入了抑郁情绪不能自拔，必须尽快提供帮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问及原因，她很难说清楚，而改变的决心又很强烈，心理咨询陷入了僵局。如果不能及时打破僵局，很难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就在此刻，我想起了画树测验，决定加以应用。

（二）画树测验及其解读

我递给小雅一张A4白纸和1枝黑色签字笔，让她按照指导语的要求完成画树测验。小雅对此很感兴趣，提起笔来，准备完成她的作品。此刻，良好的咨询关系就通过画树测验这一媒介建立起来了。在她下笔的过程中，我在旁边悄然观察着。我发现小雅在画树的过程中，眼睛里忍不住泛着泪花，这是画树测验在起着独有的“宣泄情绪”和“咨询与治疗”的作用。大约十分钟后，小雅完成了画树测验。

我按照“先整体后局部”、“从上到下”和“从左至右”的解释原则，尝试进行分析：首先，就整体而言，画面表现出压抑、消沉的氛围，枯枝是“无生命力”的象征，表明小雅心境抑郁；其次，就树冠而言，左下枝表示原生家庭，右下枝表示现代家庭或社交情况，左下枝往下坠落，表明小雅的原生家庭不幸福，右下枝下垂而且有几笔重复，表明小雅在社交方面存在一些令她困扰纠结的想法；再次，就树干而言，整个树干如同蔓藤，粗细不均，养分不能很好地通过细窄处向上输送，表明小雅的学习成绩不太理想，树干偏下的位置向左鼓起，说明她希望得到母亲认可，除此之外，树干纤细，容易被折断，表明小雅情绪敏感脆弱；最后，树干底部沿着纸边，纸边相当于依靠，表明小雅缺乏安全感。

（三）结合画树测验，探寻抑郁情绪成因

为了确认画树测验分析的准确性，我在解读过程中采用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进一步对小雅进行访谈，基本可以确定小雅的主要问题是抑郁情绪。抑郁情绪是基于一定的客观事物，事出有因的负性情绪，表现为情绪低落、思维迟缓、言语动作减少。其抑郁情绪的成因如下：一是在亲子关系方面，父母尤其是母亲经常打击讽刺甚至吓唬她，因为失误导致期中考试不理想，父母就责骂她，认为她是“自甘堕落”，母亲甚至威胁她说：不好好学习，就送你回老家放牛，并且时常言语讥讽，如“你有压力吗？你能有什么压力噢？”；二是在师生关系方面，某科任教师在办公室和另外几位教师聊天，说她上课经常走神，没有以前那么好，恰好被她听到；三是在同学关系方面，小雅到校较早，曾多次帮某位同学买早餐，一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又为该同学买了早餐，不料该同学却当着自己的面把早餐扔掉了，虽然现在她们也能友好相处，但这种芥蒂任然存在，令她时常想起并痛苦万分。

（四）干预措施

1、采用合理情绪疗法，转变不合理认知

合理情绪疗法认为，人的情绪障碍不是由于某一激发事件所引起，而是由于经受这一事件的个体对它抱有的不合理信念。不合理信念常见的三个特征是：绝对化的要求、过分概括化、糟糕至极。小雅的不合理信念在师生关系、同学关系方面均有所体现，表现为“绝对化的要求”：其一，师生关系方面：小雅抱怨某科任教师和其他教师说她没以前好，这其实是一种“绝对化要求”，要求教师不能对自己有任何一点批评。其二，同学关系方面：小雅经常为某同学购买早餐，一次该同学当着她的面将早餐扔掉，小雅对此耿耿于怀，这其实也是一种“绝对化的要求”，其不合理的信念是“我买的早餐，你一定要喜欢”，殊不知，小雅和该同学关系很好，该同学认为在朋友面前要做最真实的自己。因此，在心理辅导过程中，我所要做的工作是帮助小雅转变不合理信念，让她充分认识到对该科任教师和该同学所抱有的不合理信念的错误之处，例如：该科任教师除了对她有批评，也对她有表扬，比如夸她很有舞蹈天赋；那位同学也仅仅当着小雅的面扔掉过一次早餐，大部分时间她们相处得非常好，更何况“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原谅别人的不完美，就能收获更多的快乐。

2、实施家庭教育指导，改善亲子关系

在征求小雅同意的条件下，我及时和她的父母取得了联系并进行了干预：一是利用合理情绪疗法转变父母不合理的认知。父母希望小雅每次考试都成功，不容许失败，这其实是一种错误的认知，表现为父母对小雅的“绝对化要求”。因为父母只看到了小雅期中考试成绩不理想，没有看到小雅在学习方面的努力，也没有了解她急切想改变目前学习困境的想法，试问努力就一定能保证次次有回报吗？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千万不能因为一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就全盘否定，越是在小雅痛苦无助的时刻，父母越是要给予支持和鼓励。二是帮助父母进行换位思考，杜绝父母再次打击、讽刺和威胁小雅等行为的发生。具体而言，小雅父母化身“小雅”，我则化身为“小雅父母”，我们之间尝试进行父母和小雅之间的日常对话，帮助小雅父母进行换位思考，让小雅父母充分体会到他们的错误行为带给小雅的伤害。小雅父母也表示今后会对她多些鼓励和支持。

经过5次咨询，小雅的抑郁情绪有所改善，睡眠状态有所好转，失眠的次数明显减少，早上醒来心情转好，尤其是在学习方面，能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制定合理的学习目标，上课也很少走神，鉴于她的进步，我同意结束对她的心理咨询。

 

参考文献：

[1]张卿华，王文英.画树投射测验[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8.

[2]李洪伟，吴迪.心理画——绘画心理分析图典[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

[3]赵香华.绘画治疗：解读心灵的钥匙[J].心理技术与应用，2014,2（1）:5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