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自我 ——一例运用精神分析技术提升学生自我认知的个案报告

 直面自我

——一例运用精神分析技术提升学生自我认知的个案报告

摘要：100多年前，弗洛伊德创立了精神分析，至今精神分析疗法已发展成为最有影响力的治疗体系之一，也是学校心理咨询师深刻理解学生心理问题和帮助学生人格健康成长的有效工具。本案例借助经典精神分析中的投射技术、自我心理学中的自我防御机制分析和客体关系理论中的主客体分析，帮助来访者直面不敢对面的自我，提升其自我认知。

关键词：投射；OH卡牌；自我防御机制；主客体关系；

一、个案背景

来访者是我校高三的学生，女，体型匀称，性格较孤僻。家中四口人，父亲无固定职业，挖笋是其主要收入来源，其它更多时间是玩牌；母亲在工厂上班，在家的时间不多，有时候一个月或者甚至三个月才回家一次；有一个读初一的弟弟，学习成绩一般，有沉迷游戏的倾向。来访者和弟弟从出生后就由奶奶带，和奶奶感情深厚，而奶奶在来访者8岁时离世。家中还有一个至今未成婚的二叔（父亲的弟弟），相比自己的父母，来访者更倾向于和二叔聊天，虽然二叔有村里的生活补助足以让其应付生活，但是二叔还是努力工作，踏实生活。

此案并非来访者主动前来心理室咨询，而是班主任觉得该生存在异常并建议学生来心理咨询室和心理老师聊聊，同时一再嘱咐心理老师不要告知学生是自己提议让学生前来接受咨询以及千万不要提及自己觉得该生存在的异常行为表现，希望咨询老师找一个合理的谈话口切入，不要引起该生的猜疑，以免触及该生的敏感思绪。

二、自述与他人反应

1. 自述

小学成绩很好，是父母的骄傲，但是到了初中，因为自己风湿方面的疾病，学习成绩下降。到了高中，病情有所好转，再加上自己的刻苦，成绩尚可，但是还未达到自己的预期。近期胃部不适，去医院预约了胃镜，一星期后出结果。

自己与父母感情比较淡然，几乎也没什么话说。母亲性格比较强势，凡事都得顺着她的意。自己时常因为卫生习惯差而被母亲责骂，有时候甚至会被母亲拽住辫子疾声训斥，事后虽有不悦，但是自觉不怨恨母亲如此对待自己，因为母亲为这个家付出太多，着实不容易。与母亲相比，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更长，但是却谈不上和父亲感情更深厚，觉得父亲并未承担起家庭的责任，除了出笋季忙碌些，其余时间均游手好闲，自己甚至有点怨恨父亲。但是总的来说父母两个为了维持这个家庭付出很多，而自己却未能以更好的成绩来回报他们，因此很多时候觉得内疚和自责。班主任曾劝说自己现阶段不应该分心于家庭事物，应该专心于高考，但是自己却不能不想。

至于人际交往方面，除了隔壁班一个从初中就认识的同学和自己关系尚可，在现在的班级里基本没什么朋友，很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对此自己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好，并不觉得一个人独处有什么让自己不适的地方。

2. 班主任反应

对于该生，班主任主要反映了以下几个问题：

（1）莫名发笑，让班级和寝室同学感到害怕，而该生对此的解释是：自己和别人的笑点不一样，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2）敏感。一点小事或者别人一次细碎的谈话都会让她猜疑，觉得是在说自己。

（3）不注意卫生。很少在学校洗澡或者洗头，甚至是在天气很热的时候。

（4）自述身体有不适，尤其是胃部。

3. 咨询师观察

   该生仪表整洁，身上和头发均无异味，说话逻辑和对答反应无异常，在谈话期间未出现莫名发笑。咨询师告诉来访者这次谈话是一次高考前的心理调研，每班随机选择几名同学前来咨询室了解情况，而来访者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一再向咨询师证实是否还有其他同学会来咨询室接受谈话。每当谈及其家庭的时候，来访者均会掩面低头沉默甚至哽咽，有时候甚至会表示是否可以结束该话题。此外，来访者在整个谈话中不下5次重复“我和他们不一样”这句话，抓住这一点让其举例说明，来访者自觉想到了自己莫名发笑的行为。

三、评估分析

Scl-90显示该生被测者的心理健康状况不佳, 急需调适，可能在几个分测验上的得分超出正常范围（存在或明显存在某些症状），分别是：主观感觉身体不适；存在强迫症状；存在抑郁症状；存在焦虑症状；存在精神病性症状。

四、咨询过程

（一）第一次咨询：看似不像咨询的一次谈话——洞悉基本情况，消除防备心理

遵循班主任的嘱托，为了尽量不让此次谈话像一次心理咨询，咨询师从以下几个谈话口切入来洞悉来访者：

1. 高考心理调研

敏感类的学生会比较抗拒被动地接受心理咨询，因此在来访者进入咨询室后，咨询师主动向来访者解释到此次谈话仅是一次高考前的心理调研，会从高三年级中随机抽取一些学生，因此对象不会仅有她一人，以此消除其恐惧甚至抗拒心理。

2. 自我认知——身体不适——莫名发笑

   从近期的学习成绩展开，询问来访者的高考目标，了解其对自我的认知期望。从这一主题展开的谈话中得知来访者并不满意现阶段的学习成绩（班主任反应其现阶段成绩班级排名前十），觉得如果自己身体再好一些话自己的成绩会更好。

这时当来访者主动说出自己存在身体不适的时候，咨询师趁机深入了解有何不适。来访者说自己从初中起有血液方面的风湿病，高中后有所缓解（谈话后向班主任证实此情况，其父母说医院并未完全确诊其有风湿病。）来访者反应近期自己会出现呕吐反胃情况，准备去做胃镜，表示不会让父母陪同。

当来访者说完以后这些时，咨询师看着来访者的眼睛继续问到，身体其它还有不适的地方吗？来访者沉默一会儿说到，有的时候会觉得脑袋晕，感觉处于无氧的状态。咨询师进一步询问具体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这时来访者主动陈述到，比如有时候自己会莫名地发笑，而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笑的事物，自认为这种笑是是一种“潜意识”的笑，是在意识因为脑部缺氧晕乎状态下情况下发出的笑。

3. 父母期望——家庭环境

临近高考，询问来访者父母对其有何期望。来访者表示父母对其也没多大的期望，而自己也就周末回家，和父母并未有很多的时间沟通交流，觉得父母挺不容易。说到此，来访者掩面低头，甚至有点哽咽。此时，咨询师没有步步紧逼，而是让来访者沉默了一会儿，拍一拍来访者的肩膀说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的学习还未达到自己的预期或者说觉得没有变成父母想要你变成的样子，觉得内疚，甚至有点自责？”来访者点了点头，进一步诉说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在第一次咨询结束的时候，咨询师询问来访者过几天是否愿意前来咨询室体验OH卡牌。对此，来访者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是OH卡牌？”随后咨询师解释到：“OH卡牌也叫潜意识投射卡，是由一位在加拿大攻读人本心理学硕士的德国人Moritz Egetmeyer和一位墨西哥裔的艺术家Ely Raman共同研发，是一种“自由联想卡”及“潜意识投射卡”的系统。一共176张牌，由两组牌组成，其中一组是图画卡88张，是包含了我们生活各个层面的水彩画图案；另一组是引导卡88张，上面有文字，可以作为这些水彩画图案的背景。当选择任意一张图卡放进任意一张文字卡，那么就会有7744种不同的组合情况。”说完，咨询师顺道指向放在书架上的OH卡牌。至此，来访者点点头，表示愿意下周前来心理咨询室体验OH卡牌。

（二）第二次咨询：投射——借助心灵明镜认知原生家庭中的自我

一星期后，来访者如约来到心理咨询室。刚进咨询室，来访者就走到存放OH卡牌的书架前，拿起OH卡牌，然后就坐在了咨询沙发上，并把OH卡牌放在咨询沙发旁的茶几上。整个人看起来表情轻松，少了第一次来心理咨询室的惶恐状态。整个咨询过程大致如下：

咨询师： OH卡牌由图卡和字卡组成，一共有88张图卡和88张字卡，两者可产生7744中组合。我会让你在OH卡里抽相对固定数目的图卡或者字卡，或者结合。对你来说这些组合是唯一的。我会对你抽取的牌提几个问题，回答没有对错，你只需说出你的第一反应，也就是第一个在头脑中出现的图像或者话语。

然后让来访者将卡片拿在手上细细体验。

咨询师：我们先来确定下今天咨询的一个主题，也就是比较困扰你的一个问题。

来访者想了一会，说到：老师，咨询主题就定“关于自己吧”，关于我自己的所有问题。

咨询师：好的，你现在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地闭上眼睛。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身体就开始放送了。接下来，我邀请你做几个深呼吸，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呼出，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慢长细匀，对，就是这样，保持着深呼吸。现在我邀请你拿起你的左手，放在你胸口的位置上。我们都在说，心想事成，让我们的手和我们的心有一个连接，这样，你就会通过心的指引，找到你问题的答案。好的，继续保持深呼吸，想一想我们今天咨询的一个主题，就是你想用OH卡牌解决的这个问题，在脑子里面想一下。想清楚它，越清楚越好，同时把注意力放到你的手上，放到你的左手上，让你的左手和你的心有一个更好的连接。为了让你的心和牌有一个更好地连接，现在，请你默默地报出你的名字和你的生日，阴历和阳历都好。同时，再想一下今天我们要解决的这一个问题。当你把这一些全部做好，做三次深呼吸，轻轻地放下手，睁开眼睛。

咨询第一阶段：

咨询师让来访者带有感情地洗牌，并将牌图案朝下摊开，然后用连带潜意识的左手抽取6张图卡，并按抽取先后秩序排列成自己喜欢的图案。（注：此次咨询征询来访者意见之抽取图卡，不抽取字卡。）依据抽取先后顺序逐张翻开图案，每张问三个基本问题，依次是（1）你看到了什么？（2）你想到了什么？（3）联系现实生活，你得到了哪些感悟和启发。

 

图1：来访者抽取的6张OH卡牌

 

图一：

来访者：这是一个火车站站长，他在举手示意，是在制止违规行为。这让我想到了我周末去医院做胃镜的公交车上，人很多，有些人还插队，挤来挤去的，这让我很难受。每次有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会努力让出一条道来让他通过，这样做让我觉得很舒服，觉得本来应该就这样做。

咨询师：周末去做胃镜，检查结果如何？

来访者：医生说是轻微胃炎，配点药吃就可以了。但是那天我带的钱不多，我就没配药。

图二：

来访者：这个人在海边，很迷茫，不知所措。

咨询师：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几岁了呢？为何事迷茫？

来访者：男女都可以，年龄大约四五十岁，为生活上的很多事。

咨询师：TA有没有可能是你这个年龄阶段的呢？你觉得你现在会迷茫吗？

来访者沉默了一会了，说到：我现在也会有迷茫，但是我觉得画中的人不是我这个年龄阶段的。

咨询师：你的意思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时候，需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单一，基本上都是和学习有关，而画中的这个人要考虑很多的事，不只有学习，所以虽然你觉得自己也有迷茫的时候，但是画中这位四五十岁的人为了生活更迷茫。

来访者：嗯。

图三：

来访者：这是个太阳，是一副很美丽的风景，代表着希望。我喜欢太阳，喜欢这样的风景，但是我觉得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

咨询师：这是你现在的心情状态吗？

来访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到：有点吧。

图四：

来访者：有个人刚从掘笋回来，在休息。

咨询师：这个人是谁呢？

来访者：有可能是父亲。（说到父亲，来访者又出现了掩面沉默的动作。）

咨询师：你觉得父亲是掘笋回来在休息，还是觉得父亲在偷懒呢？

来访者：我觉得父亲应该是准备休息完继续劳动，因为他铲子还放在外面。不过要看季节性。（说到这，来访者变得有些吞吐，话语变得断断续续。）

咨询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是在春季和冬季笋比较多的时节，你会觉得父亲是劳作后的休息；而如果是夏季和秋季，你会觉得父亲在偷懒，对吗？

来访者点点头。

咨询师：对于这样的父亲，你怎么看？

来访者：我还是喜欢劳作的父亲。

图五：

来访者：一个牧民去牧羊。

咨询师：牧民牧羊是为了什么？

来访者：我想他应该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如果他只需养活自己的话他不需要养这么多羊。养这么多羊，他应该是有家庭需要负担。

咨询师：牧民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来访者：说不上来喜欢还是不喜欢，因为他是在为自己工作，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羊。

咨询师：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来访者：想，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休闲，自给自足，生活很少会受旁人的影响。

咨询师：你会选择和谁一起过这样的生活？

来访者：和朋友吧。

咨询师：不是家人吗？

来访者：我想等我过上这样生活的时候我父母也已经老了，所以我应该不会和他们在一起过这样悠闲的生活。

图六：

来访者：父亲牵着弟弟。

咨询师：此刻父亲心情如何？

来访者：父亲能牵着弟弟的手，至少说明此刻父亲不生气，我想他心情还好吧。

咨询师：弟弟心情如何？

来访者：表面表现出来是开心的。

咨询师：表面开心？是不是说：弟弟觉得父亲牵着手，实则是在管制他，所以他内心是不开心的？

来访者：嗯。为了不扫父亲的兴，弟弟勉强让父亲牵着手。如果没有父亲，弟弟会更开心。

咨询师：看到这样的场面，你心情怎样？

来访者：有点嫉妒，但是并不羡慕，我也不习惯父亲牵着我的手，不过我知道父亲也不会牵着我手带我出去玩。

咨询第二阶段：

咨询师：刚才我们谈了自己对这六张图卡的感受，接下来，我需要你为这六张图卡分别给出一个主题。

来访者：图一规则；图二迷茫；图三遥不可及的希望；图四劳作或休息；图五休闲；图六父子。

咨询师：请你依据你给出的这六个主题，可以打乱这六个主题的顺序，编一个和自己有关的故事。

五分钟后，来访者陈述到：父亲和弟弟出去坐车。父亲看见不远处车站站长，觉得他虽然有一份看似稳定且高收入的工作，但是却感到很有压力很迷茫，也觉得很累，想休息，想去换个工作，改变现在生活，去过上一种心目中休闲的生活。

咨询师：站长的这些心理活动是父亲想出来的吗？

来访者：对的。

咨询师：父亲的这些心理活动是你想出来的吗？

来访者愣了下，似乎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但最终点了点头。

咨询第三阶段：

咨询师：在这次咨询的最后，我们为OH卡牌的故事来一个结尾，请你在剩下的牌里面再抽取一张。

 

图二：来访者抽取的最后一张OH卡牌

抽到这张牌，来访者很诧异，拿着这张牌看了很久，迟迟不肯翻过来给咨询师看。然后来访者描述到：这个画面好像是一个孩子拿着匕首在戳向自己父亲的背部。

咨询师：画面中父亲这个人物在刚才的OH卡牌中出现过吗？

来访者：出现过，就是那个列车站台站长。

咨询师：孩子为什么那么做？

来访者：因为站长选择改变生活，对这个孩子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影响，甚至让他有了心理问题，所以才会这么做。

咨询师：你这样说，似乎为这个孩子为何会举起匕首刺向父亲做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给了这个孩子被人原谅的一个理由，他这么做是因为受父亲影响，对吗？

来访者：对。所以我并没有很讨厌这个孩子。

咨询师：那故事的结局如何？

来访者：在孩子拿匕首刺向父亲的那一刻，父亲转过身来。

咨询师：你是说，在故事的最后，是父亲意识到问题，主动转过身来与孩子沟通？

来访者：嗯，是的。

咨询师：在父亲转身的同时孩子怎么做？

来访者：孩子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主动拥抱了父亲。

咨询师：父亲和孩子选择用沟通来解决问题，而非暴力？

来访者：对。

咨询师：也就是父亲用自己的主动转身让孩子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而孩子的主动拥抱更是触动了父亲，是这样吗？

来访者：嗯。我想后来父亲和孩子会说很多的话，故事的结局会是美好的。

咨询师：所以说这是你希望故事有一个美好结局的？

来访者：对。

咨询师：是不是说，家庭的和睦温馨，就像是刚才图卡中的太阳，是你希望看到的，是你希望获得的东西？

来访者：嗯。

咨询师：如果在你的生活中，遇到和图卡中的父亲与孩子之间同样的问题，你会怎么做？

来访者：会吗？

咨询师：如果说遇到了。

来访者：要是遇到了，我觉得匕首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怨恨，伤害人于无形吧。

咨询师：无形的怨恨，伤害，那还可能会是happy ending吗？

来访者：我想，应该学着试着放下，不过我觉得这样做是需要双方一起的努力的。

咨询师：你说的很对，对于问题的解决，无论是放下匕首，还是缓解怨恨，都是需要双方互相沟通，互相理解的，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来访者：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