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妈妈拥抱的孩子

 拒绝妈妈拥抱的孩子

 

小坤又惹祸了，乱敲教室后门、还打了上课的美术老师！我和班主任心急火燎冲向教室，生怕小坤再一次跑到操场，爬上篮球架不下来。

小坤的表现经常让班主任甚至是家长抓狂：撕同学的书、掐同学的脖子、打老师、还咬人。如果恰好课间操他在生气，无论怎么哄，他都不会离开座位，班主任一边要安抚已经在走廊排队的50个学生，一边要回到教室内细声慢语哄他，换来的只是他如同小狮子一样发自喉咙深处愤怒的吼声。今天又是怎么了呢？

等我们慌忙跑进教室，小坤已经在前面依墙站着了。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不断在抖；眼睫毛沾着星点的泪花，目光怒视地面，好像惹他的是无辜的地砖。我想拉他一下问问情况，他迅即躲开，不让触碰。班主任轻声细语半推半拉，他才从教室走出来，十分不情愿地蹭到我办公室，小拳头依然发着抖握得紧紧的。

小坤妈妈正好推门进来，边问“你又怎么了？”，边去拉他胳膊。让我吃惊的是，小坤不仅没有抬头看母亲，而且似乎更加迅猛地躲避母亲的手，小拳头依然紧握，眼里的怒火丝毫未减。

小坤妈妈随即被校长叫过去了，留下我和小坤单独在办公室。

“来，小坤，坐下。”

没有反应，身体僵硬，躲避触碰。

“你的手好暖和，给老师暖和一下可好？”

抽回小拳头，无论问啥，一概低头不语没有反应。

看来小坤现在处在极度紧张的应激状态，先让他缓一下吧。

“咱俩做个小游戏好吗？来跟我学：伸开手指，使劲张开---嗯嗯，太好了，就这样！然后微微弯曲一下手指，现在快速交叉，比比谁做得快，加油！”小家伙哪里知道我的“阴谋”，小拳头不知不觉伸展了，比赛的兴奋与紧张如乌云后的阳光，照亮了小坤白净的小脸。 可是游戏停止的时候，虽然防御的情绪已明显消退，他却依然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不着急，小家伙，会让你开口的”，我心里说。

我让班主任陪他聊一会儿，便去了校长室，想从***妈和校长的对话中寻些信息：小坤的肢体动作诉说着对母亲的排斥，原因在哪里呢？

十分钟后我返回办公室，小坤正在悠闲地扯衣服内衬的毛线头，已经扔在地上很多了。

“小坤，你看你扯的线头把地面弄脏了，能帮老师把地扫一下吗？”

他一怔，旋即点头并轻声说：“好。”哈哈，开口说话。他拿起笤帚开始扫起来，不只是扫他周围的线头，而是整个办公室的地面。扫完后，用手一点点捏起线头和碎屑，放进纸篓。

“小坤，你不仅扫的干净，而且很有经验啊。是不是经常在家里帮妈妈做家务？”

“嗯，我会扫地，还会刷碗。我还会做饭，做紫菜汤。”

这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怯生生的目光有点害羞，还有骄傲。

“哇，你好厉害，很多小朋友都不会呢，你真棒。下一次让老师尝尝你的手艺好吗？”

“老师不让带到学校，会给班级扣分的”。

嘿，还很自律！

“嗯，对。那能不能邀请老师去你家吃去？”

“能”。口气坚定并伴随深深地点头，再次抬头看了我一眼，充满欣喜和期待。

“听数学老师说你很聪明，给你出个题考考你怎么样？”

“行。”

“多少数之内？”

“一万。”

“啊？不是吹牛吧？”

“不是。”

“那好，接题！”

我一连出了几道三位数的题，他轻松答出。最后一道1247+68，他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给出答案：1315。一个一年级的孩子，再次让我惊讶。

“你是个如此聪明的孩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打老师。能说一下刚才是为什么吗？”

“老师让同学上前面表演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毒皇后要给白雪公主吃毒苹果毒死她，就去敲小矮人的门。前面同学不敲，我就敲了教室后门。美术老师让我到前面去，还拉我衣服，我就用铅笔盒打老师了。”

原来是这样！如果小坤不说，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敲门的真正原因了。谁能想到他一个看似捣乱的行为背后有这样简单又纯真的心理过程？我有些感动了：他听课要多么地专注，才会在需要敲门的时候，马上给以配音！但是他不会表达，也不想表达，这是为什么呢？

“哦，原来是这样。当时跟美术老师说了你敲门的原因了吗？如果你解释一下，老师会跟我一样理解你的，还会表扬你听课很认真，不会以为你在调皮捣蛋了。”

他低头不语。我转移话题，聊起了他的家人。爸爸陪他玩的时候比较多，有时晚上下班晚，爸爸依然会陪他玩一会儿。妈妈虽然不上班，但是去打麻将打牌，还赌钱。妈妈经常打他，甚至有一次用枕头捂他，憋的喘不动气。说到这里，他喘着粗气，眼里涌起怨恨。

“妈妈打你不对，让她给你道歉好不好？”

“她道歉好多次了，可是还是打我。”

“让妈妈这次做保证，老师和你一起监督妈妈，好吗？”

“好。”

小坤妈妈被叫进来。她去拉小坤的手，小坤依然排斥地甩开。

“小坤妈妈，小坤很棒，能做万以内的加法呢。他还会做家务，你知道吗？哦，知道啊，太好了，那让我们见证一下妈妈对儿子的优点大轰炸吧！”

 小坤妈妈在我眼神和手势的鼓励下，磕磕绊绊说出了以前从来没有说过的话：“小坤会做菜，做的紫菜汤全家都爱喝；他还经常帮我摘菜、刷碗。小坤爱学习爱读书，还经常给我讲故事呢。”随着自己的诉说，小坤妈妈的眼神越来越绵润、语气越来越温柔。说到最后，情不自禁去拥抱自己的儿子。可是，小坤依然排斥地挣脱开，不过已经没有了妈妈刚进门时候的戾气。我观察小坤在整个妈妈诉说的过程里，不断地上下拉动衣服拉链，一会儿又把头埋进衣服领子里，好像满不在乎。这哪里是满不在乎，分明是妈妈的赞美让她心跳加快、手足无措！这样的赞美是否已经久违了？

后来，跟小坤的爸爸聊了很长时间：全家人特别是小坤妈妈原本期盼的二胎是个女孩。小坤自小“不听话”，进入幼儿园后的三年，妈妈也踏上了被老师和家长告状的历程；而回头给予小坤的，便是从训斥到拳脚的逐步升级，骂走了小坤的依恋，赶走了小坤的信赖，打跑了小坤的安全感。

母爱是孩子成长过程里最好的营养，物质的给予固然重要，最能影响孩子心灵和成长的还是母亲的言传身教、赞许和肯定。当一个孩子心理固化了对母亲的怨恨和疏离，他便会把这样的怨恨用自己的方式宣泄到他人身上，或许是同学、或许是老师、也或许是他自己。在生命早期应该建立起来的亲子依恋关系如果受到破坏，在群体里“不合群”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一个不懂得交流和倾听的母亲，得到的是孩子沟通的封闭；一个不知道思考的母亲会陷入“他不听话我才打他的”的怪圈；殊不知换成“因为我动不动打骂他，他才不听话的”的思考，会给亲子关系、给家庭带来多大的改变。请您：眼神里盛满信赖，耳朵全力倾听；臂膀柔和地弯曲、掌心变得绵软；肌肉不再紧绷变得松弛，温度刚刚好，给孩子一个拥抱---这样的拥抱将是孩子一生温暖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