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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染性厌学”现象的原因初探及应对措施

“传染性厌学”现象的原因初探及应对措施

杭州高级中学钱塘学校 赵睿

摘要:本文讨论了一种在特殊时间段集体群发的厌学现象——传染性厌学,分析了厌学案例背后的联系性。传染性厌学具有在特殊时间节点集中爆发的特性,情绪感染是厌学现象在班集体内扩张蔓延的助推因素。在处理厌学问题时,除了要关注个别重点学生的情绪倾向,也要重视班集体的心理健康管理,及时做好群体性的情绪疏导。

关键词:传染性厌学,情绪感染,心理健康管理

厌学现象是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中的热点话题,严重的厌学情绪可能会导致价值感缺失,甚至自我伤害。尤其是经历了疫情期间的居家学习后,重新返校的学生中厌学问题呈现多发态势。但以往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个案背后的心理机制[1],缺少对个案之间联系性的探究。在医学定义里,传染病与其他疾病的主要区别在于其具有一定的季节高发性。作为班主任,发现在特殊时间段厌学也像传染病一样,具有一定程度上的集体群发性。因此,本文将这种在特殊时间段,学生群体之间基于情绪感染而诱发的群体性厌学情绪,定义为“传染性厌学”。基于真实案例,本文对传染性厌学现象的原因进行分析,并从班级心理健康管理的整体角度反思应对措施。

一、现象描述

2022年的冬天,新冠疫情社会面管控逐渐放开,学校出现了一波集中感染,未感染的同学因为成为密切接触者而按照防疫要求在家隔离,少数未受波及的同学也因为家长出于对孩子健康的担忧,纷纷申请了居家网课。在这期间,虽然学校积极调整了教学形式来保障学生的学习进度。但是,与正常学习生活的长时间脱节后,再次返校时,学生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适应。新学期初,班里集中出现了多例厌学现象,且案例之间具有明显的“传染性”。

案例1:小Z在班上是一个文静懂事的孩子,尽管学习习惯和学习态度都不错,但是考试成绩不甚理想。小Z的妈妈曾反映,孩子在家经常脾气暴躁,多次哭诉学习很痛苦、不想去学校。但是在情绪平稳时,小Z却又要求妈妈给她找辅导班额外补课。小Z在初中时成绩优秀,自视甚高,但进入高中经历了学习上的一再挫败。尤其是疫情居家期间,失去了学校的监督,自我管理能力较差的她面对成绩的快速下降感到了迷失。在经历了反复多次的短期请假又复学后,她成了我们班第一位申请长期请假去寻求专业心理帮助的同学。

案例2:对于小Z的离开,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成绩优秀、性格开朗的小G同学紧跟着情绪崩溃了。她哭着说自己再也无法承受在校学习的压力,“很羡慕小Z能请假在家不上学”。小G幼年丧母,爸爸忙于生计,她和弟弟由奶奶照顾。她生来聪慧但也非常敏感,总疑心奶奶重男轻女。她害怕成绩的退步会失去家人的认可,终日惶惶不安,无法静心学习。心理老师多次疏导无果,只能同意了她的请假要求。小G在班上的形象一直阳光积极,是当之无愧的模范生。不出意外,她的突然离开引起了班里同学的震惊和不解。

案例3:在小G回家调整后,班上一名喜欢独来独往的男生小D随即提出了通校的请求,原因是在学校很不开心,想尽量减少在校时间。小D平日寡言少语,在人际交往上不太顺利,总是一个人呆呆坐着。在与家长沟通后,小D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开始走读。但走读并没有缓解小D的厌学情绪,一开始是早读迟到几分钟,接着就成了中午才能到校,再后来对学校的抗拒越来越强烈,连续多日缺勤。父母意识到了问题,带孩子去看了心理医生,并办理了长期请假手续。

其他伴随现象:作为寄宿制高中,学生通常是周日下午返校。但是在短时间内三位同学厌学离校后,周日下午因为情绪问题请假不来的同学越来越多,往往要到周一下午应到学生才能到齐。考勤表上缺勤的名字一再增加,提醒大家消极情绪正在蔓延。家长在和我交流孩子的反常表现时,也越来越多提到孩子说:班里有好几个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不来上学了,而自己在学校也总是觉得情绪低落,找不到学习的意义和乐趣。学生们的陈述说明了一点: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同伴们的沮丧情绪,并且自身也感到消沉。经统计,在这一轮厌学情绪的传染中,共有7名女生、3名男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二、原因分析

从上文的现象描述中可以看出,在不同案例中,学生产生厌学情绪的“病灶”其实不同:小Z是出于自我要求较高,而现实与期待不相符,产生落差感;小G是受到特殊家庭环境的影响,形成了焦虑敏感的性格;小D是因为人际交往受挫而没有归属感;在其他伴随发生的相关案例中,每个学生也都有自己的困惑。这意味着厌学现象的背后,不同个体之间在深层需求上存在差异。但值得关注的是,这些个案的“发病时间”十分相合,案例背后存在着相似的诱发机理。

1. 特殊时间背景的影响

厌学是学生对与学习相关的活动产生厌倦,从而拒绝学习的一种负面情绪。学生厌学,很多时候并不是对课本知识本身产生抵触,而是想要逃避在学习过程中因学习成绩或人际关系屡屡受挫而伴随产生的消极情绪[1]。2022年冬天,班上的学生是刚从初中升入高中的高一学生。因为学习科目变多、学习难度陡增,高一学生在适应全新的学习节奏上面临较大的困难。本文案例1中的小Z,在初中时曾是班里的佼佼者。经过中考分流,能坐在同一个班里的学生在学习基础和天赋上并不会有很大差异。小Z曾经在学习上的优势不再有,甚至因为不适应高中生活而落于人后。曾经的优等生渐渐泯然众人,受到老师的关注减少,学习的成就感大大降低,从而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和无意义感。

此外,疫情导致的居家网课增强了学生的学习焦虑。居家网课可以有效减少病毒的传播、保护学生的身体健康,但同时也扰乱了其规律的学习生活。特别是在过多使用电子产品和社交媒体,返校后的学生容易上课分心、焦躁不安,使得正常的学习节奏难以为继。本文案例3中的小D,生性腼腆内向,在现实生活中很少与人交往。但是在居家网课期间,他的人际交往需求通过网络社交平台得以满足,由此对电子产品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性。返校后,重新面对孤独的社交处境和学业上持续的否定,小D出现了周身不适、睡眠障碍等戒断反应。

综上所述,从初中生到高中生的身份适应过渡期和社会疫情的防控期叠加,构成了多例厌学现象集中发生的重要时间背景。在经历相仿的成长困境、面对相同的社会事件时,个体会有相似的心理应激反应,这是传染性厌学会在特殊时间节点集中爆发的原因之一。

2. 同辈之间的情绪感染

在心理学中,关于情绪感染(Emotional Contagion Theory)的定义尚不统一,但广义上可描述为一种被他人所激发的情绪体验,是一种情绪传递的过程[2]。该理论认为,感官情绪信息会自动化、无意识地在人际间传递,导致接受者的情绪与激发者保持一致[3]。班集体内学生之间性格差异较大,在开学初,有情绪低落者,但也不乏情绪高涨、对新学期充满期待的同学。但是在一段时间后,厌学作为一种消极情绪,影响到了更多的学生。这是因为在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的传播过程中,后者具有更强的感染力、更易在群体中蔓延。除上文中详细描述的3个案例以外,其余厌学同学的情况本来并不严重,正是因为受到了班集体消沉氛围的影响,使得他们自身的不良情绪被放大。此外,有研究发现,相较于男性,女性往往更加感性,更易受到环境中他者情绪的感染[2]。在本次传染性厌学的传播过程中,最终有7名女生、3名男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女生的占比远高于男生。受影响的3名男生,性格气质较为相似,都是相对敏感、同理心较强的类型。由此可见,共情能力强的学生属于易感人群,他们在接收他人情绪上更为主动,自身的情感波动也更明显。

除了厌学情绪本身在班集体内部的传递以外,面对困境所采取的措施是传染的另一个方面:“逃避”成为一种争相模仿的对策。如本文案例2中的小G,因为家庭环境的不良影响,她时不时会感到压抑、烦忧。前期偶尔状态不佳时,她首先会采取的措施是找班主任或者心理老师寻求帮助,希望用谈话的方式进行疏导。但是在小Z长期请假后不久,她坚持不再来上学。在后期的其他厌学案例中,学生在主张短期请假时,同样会以3名长期请假的学生作为依据,“既然他们可以回家休息,我为什么不行?”。在面对问题时,逃避是最轻松的方案。尤其是当同辈群体中已经有人做了先行者之后,后来者在选择不去面对困难、不去解决问题时更觉得理所当然。

概而言之,情绪感染是厌学现象在班集体内扩张蔓延的助推因素。消极情绪像病毒一样在学生之间传染,最终导致了厌学行为的集体群发。

三、应对和反思

1. 应对措施

在面对学生的厌学行为时,通常会采取心理医生、家长、班主任、学校领导等联合干预的方式予以应对。针对集体群发性的“传染性厌学”现象,除了一般性的调整和治疗以外,更应该有面向班级全体的情绪疏导。作为班主任,主要采取了以下步骤的措施:

第1步:阻断不良情绪扩散

个体负面情绪若得不到及时疏导和治疗,容易造成班集体内负面情绪的叠加放大。因此,阻断高危人群的不良情绪扩散是在事态紧急时首要采取的应急措施。我与学校心理老师开展积极合作,对班级内表现出厌学情绪的学生根据程度不同作了划分,并对高危人群的情绪、行为变化进行了详细的记录。在组织班级活动时,有意识鼓励厌学的学生参与进来、展示自我,补足他们在学习成绩上缺失的成就感。通过一对一谈话疏导、日常增加关注、找机会表扬等方式,增强他们自我评价的价值感和对集体的归属感。

第2步:建设班级文化——做积极情绪的传播者

在厌学现象的传播初期,出于对隐私问题的担心,我对于班级同学人数的减少避而不谈。没想到的是,沉默使得流言四起,学生们的猜测和忧虑使班级内的气氛更加阴沉。群体性的情绪问题需要群体性的情绪疏导。因此,我开展了主题班会,在隐去学生隐私细节的基础上,对班级内发生的情况加以澄清说明,起到了安抚人心、平息舆论的作用。一次主题班会的作用有限,在后期班级建设中,不定时邀请班上性格坚毅的同学来分享他们克服困难的故事,形成正确的价值导向。在评价学生时,杜绝“唯成绩论”,赞扬学生每一点微小的进步,创建宽松、活泼的班级氛围,增强积极情绪的感染力。

第3步:发挥班主任的情绪引导作用

情绪感染理论认为,领导者对群体的情绪有重要的影响[2]。古代在士兵打仗之前,无论是否有胜算,将领总会对士兵们有一番振奋人心的发言。发言后大家齐喊口号,人人奋勇争威、斗志昂扬。同样的,班主任在班级内扮演的角色,不应该仅是冷冰冰的监管者,更应该是积极情绪的引导者。班主任身份在学生中具有天然权威,基于此,通过友好的沟通态度、夸张的肢体语言和频繁的眼神接触等方式进一步增强对学生的情绪影响力。积极保持良好的工作情绪,将乐观坚强的心态不断传递给学生。

在经过了上述一系列措施之后,传染性厌学的扩大趋势终于得以遏制。此前长期请假的同学在经过心理辅导治疗后,也顺利返校复学。

2. 事件反思

传染性厌学与一般厌学现象的区别主要是前者在特殊时期具有集体群发性。尽管当下新冠疫情在社会面已经得到了控制,但在每年流行病高发季节,各类流感等传染性疾病也会使班级学生大面积缺席成为可能。此外,每一年的寒暑假结束后的新学期初,也是学生产生厌学情绪的高危期。因此,要预防该现象发生,作为班主任,在新学期伊始的过渡阶段及其他特殊时期,要格外提高警惕,做好班级整体的心理健康管理。

对于长期集体生活的高中生来说,群体情绪是一把双刃剑。群体的不良情绪会放大个体内心的忧虑不安,但积极情绪也能形成良好的班风。对于班级中常发性散播负能量情绪或言辞的学生,要及时予以干预,避免负面情绪的进一步扩大。鼓励学生对自己的情绪保持观察和自我疏解,学会做情绪的朋友。在处理厌学问题时,既要从个体角度根据不同的情况做好差异性的疏导;还应该在班集体的角度,减少个案对班集体心理健康的影响,重视积极情绪的带动作用。

 

参考文献

  • 丁艳芬. 青少年厌学拒学现象的心理学理解及家庭支持策略[J]. 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 2023, 531(4): 78-80.
  • 王潇,李文忠,杜建刚. 情绪感染理论研究述评[J]. 心理科学进展, 2010, 18(8): 1236-1245.
  • Martin L. Hoffman. How automatic and representational is empathy, and why.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 2002, 25(1): 3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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